贺兰贞入京待嫁,正是与安乐郡王联姻。虽说天家贵胄,但贺兰氏世代为将,早在萧家起兵时,便在其中出力颇多,到如今的镇西将军贺兰翊,更是天子之左膀右臂,屡扫边陲,战功卓著,可谓圣眷正浓。
这一桩婚事乃是双赢,也说不上是谁攀附了谁。
元朝露立在楼梯处,贺兰贞与安乐郡王相携上楼时的情形尽收眼底。若只看容貌,二人谈笑风生,倒当真是一对璧人。
而贺兰贞话落地后,萧洛之目光温和朝元朝露看来,似在等着她自己回答。
元朝露迟迟未应,静默之下,在场人都隐隐察觉出气氛不对。
最终还是安乐郡王开口打破沉默:“陆兄可曾听闻?阅武场新进了几匹名驹,是大宛的汗血宝马!贺兰小姐精于骑射,也想前去一观,不知陆兄哪日可与我等一同去观瞻?”
萧洛之道:“阅武场虽有跑马之地,然近日洛阳城将士们正在演武,恐有不便。”
安乐郡王道:“我知晓,只是那里背倚禅虚寺,景致清幽,适合策马驰骋,虽说总有士兵训练,但燕王与七公主,也时常去那里跑马散心,不是吗?”
他轻拍萧洛之肩头,“陆兄与燕王交谊深厚,能否请个方便?”
元朝露听到“燕王”二字,不由朝萧洛之看去。
贺兰贞接话,声音娇柔道:“我在陇西时,时常与家兄一同骑马,入京之后,许久不曾碰过马鞍,陆公子……”
萧洛之收敛了玩笑神色,肃然道:“是上面亲定的规矩,若随便放人,只怕要落一个渎职之罪。”
安乐郡王闻言一怔,显然未料被这样拒绝。
贺兰贞也是略显尴尬,望向元朝露,倏忽一顿,“这位姑娘倒似很眼熟。”
萧洛之问道:“贺兰小姐见过?”
元朝露静立一旁,迎着贺兰贞的审视,感觉到她那视线从一开始的平和,渐渐变得锐利,到最后如针一般要穿透纱帘。
“姑娘是哪里人士?”贺兰贞开口,声线里带着几分轻颤。
她上前欲执元朝露的手,却被对方侧身避让开,这细微的动作,令周遭一静。
轻纱如雾,虽隔断了元朝露视线,然她能想象得到面前人的神情。
那张面容素来矜骄倨傲,喜怒皆形于色,藏不住一点心事,此刻必然是带着慌乱的,连说话声音都失了从容。
这世上,最怕她活着的,当属贺兰贞无疑。
元朝露过往对贺兰家的恐惧,以一种截然相反的方式翻涌上来,就像是猛兽终于寻到猎物,将利爪按在对方咽喉上的战栗感。
她倒想想亲眼看看,贺兰贞等会见到自己,露出何等神情。
贺兰贞几次三番出手试探,言行已近僭越。
元朝露嘴角翘起,慢慢抬起手,正要揭开幕篱,一道身影却挡在面前,遮住了大半光线。
萧洛之冷声开口,“周姑娘是我贵客,贺兰小姐是否太唐突了?”
元朝露抬眸,望向身前人。
贺兰贞如梦初醒,双手交叠置于腹前行礼:“是我一时恍惚,以为周姑娘是我一故人,急切与之相认,唐突了陆公子。”
萧洛之不言。
贺兰贞看向元朝露,良久,对她慢慢做一礼,“周姑娘,方才多有得罪。”
贺兰贞起身,还欲再看,萧洛之已回首对身后人,道:“周姑娘,我们走吧。”
贺兰贞与安乐郡王侧身让开一步,目送二人下楼去。燕王面对他们客气冷淡,对那女子倒是极尽温和。
等二人身影消失,贺兰贞脸上强撑的笑意渐渐褪尽。
琉璃灯照耀下,娇美女郎面色煞白如纸,额头虚汗涔涔,仿若从水中捞起一般。
“你与那周姑娘当真相识?”安乐郡王的话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