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洛之收拾心绪,快步入内,将携带的一把华美雕弓,呈至天子案几前。
他笑道:“皇兄安好,臣弟上次说新得来了一柄好弓,便正是此物,此弓用紫檀木做成,缠绕犀角牛筋,张力极佳,用在鞍马之上,必然能使如虎添翼。皇兄不妨看一看?”
他双手捧起雕弓,眉眼中有几分跃跃欲试,想向天子展示此弓精妙之处
当今天子极擅弓马,做世家子时,曾伴驾前朝王孙贵族。
彼时年仅十一二岁的萧洛之,曾遥遥望见兄长鲜衣游猎的英姿。
少年游,银马雕弓,飞鹰走兽,身后奴从跟随往来,天家儿郎富贵如云,却在皇兄身边都黯淡失去颜色。
许多年过去,萧洛之脑海之中仍深深存着,皇兄游猎归来,急促的马蹄踏过天街御道的一幕。
萧洛之投其所好,前次进献佛经孤本,这一次又献上这柄良弓,便是希望,能让最为敬爱的兄长消下怒意。
“普天之下,再没有比皇兄还能配得上这把雕弓的。臣弟……”
话音未落,天子已开口问道:“去过元家了?”
萧洛之呼吸轻窒,低声道:“见过了,也与元二小姐也道过歉了,臣弟身处之位,牵一发而动诸多势力,臣弟一时兴起之举,便能给旁人平添诸多困扰,若当真退亲,二小姐在元府处境只怕极其困难,这些时日,臣弟时常遣人送些绫罗绸缎过去。”
“说来,”他始终低垂着眼帘终于抬起,“那二小姐性情温婉,待人极是和善。”
天子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你中意于她?”
萧洛之沉吟片刻,“臣弟还需再与她相处一些时日,还需再……多了解了解她。”
说话间,他余光向下瞥去,见案几砚台旁安静躺着一枚香囊,颜色粉嫩俏丽,其上绣着绿叶红荷图,是女子之物,与案几后那清贵雍容的身影,便是哪里都格格不入。
萧洛之脑海中忽然浮起,日暮时分,他在禅房院外整理衣冠,最后一次检查弓弩时,抬头恰好见一女郎从主厢房走出。
那女子削肩细腰,乌发如云,行走时裙裾似水流摇动,婀娜生姿。
偏偏夕阳西斜,刺目的金光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待视线清明时,她身影已然消失在回廊尽头。
“这把弓……”他思绪恍惚,正要开口,却听天子道,“等你何时能将此弓能拉到五石,再来见朕。”
他视线从香囊上抬起,就见皇兄不知看了自己多久。
“去。”
萧洛之垂首退出,“是。”
皇兄一向不近女色,此地是他清修禁地,即便朝中重臣,若无宣召,亦不可擅入。那紫衣女子却能出入自如。
萧洛之自然是明白其中关窍,心中掀起万丈波澜。
待出了厢房,傍晚凉风拂来,叶疏迎面上前,见那把弓仍背在他肩背之上,低声道:“殿下的弓,未曾献给圣上?”
“皇兄要孤先练足五石的弓,才肯原谅孤,”萧洛之望向背上雕弓,“皇兄如此说,实则是希望孤莫要荒废弓马之术,这几日孤也当多加勤练。”
只是一想到皇兄那颇有深意的眼神……
萧洛之总觉哪里说不上来不对,走了几步,停下脚步道:“上一次天珍阁的阁主,是不是说,新得来了一前朝古画?”
叶疏立刻会意,“回殿下,是前朝大家辛道远的真迹,传言已经毁于战乱,不想前日竟有人持来典当,经阁楼几位老先生验查,确是真迹无疑,殿下可要去瞧一瞧?”
燕王道:“立刻备马,去天珍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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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珍楼”乃当世首屈一指的珍宝阁,坐落于洛阳大市最繁华的街衢,楼高三层,朱漆金匾,接待客人非富即贵,不是腰缠万贯的的豪奢商人,便是王侯世家的贵族子弟。
此刻二楼的雅间之中,天珍楼阁主,躬身奉上一只锦盒,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面前萧洛之的神色。
“殿下上次嘱托于我,留意前朝书画,小人一收到此画卷,便来进献给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