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那迟映余走下台阶,目光平视着前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争执。
她的身形很纤细,走起路来悄无声息的。
阳光落在她的发顶,跳动着,晃得李诀的眼睛有些发花。
大爷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又转回来,把钱硬往李诀手里塞:“你看什么看?拿着!不然我天天上你铺子门口坐着去!”
李诀被那几张汗津津的钞票触到手背,像是被烫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他一把将钱推了回去,力道有些大,大爷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我说了,不要。”他的声音比刚才更沉,带着一股子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烦乱。
他没再看那个女孩一眼,转身就朝自己的修车铺走去。
铺子不大,门口堆满了废旧的轮胎和零件,一股浓重的橡胶和机油味扑面而来。
他从角落的铁皮柜里拿出一瓶廉价的洗手液,拧开水龙头,把手放在冰冷的水流下,一遍一遍地用力搓洗着。
水是浑的,带着黑色的油污,顺着水槽流下去。
真是脏。他想。
他洗了很久,直到手背的皮肤都被搓得发红发痛,那些渗进皮肤纹理深处的黑色印记,却还是顽固地留在那里,怎么也洗不掉。
就像他这个人,生来就和这个地方捆绑在一起,无论如何都挣不脱。
他关掉水龙头,抬起头,从那面沾着油点的破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短得像青皮一样的板寸,硬朗的脸部线条。
镜子里的人看着他,眼神里是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混合着狼狈和某种被惊扰后的躁动。
李诀烦躁地抹了一把脸,水珠顺着他下巴上青色的胡茬滴落下来。
他走到门口,靠在门框上。
他朝巷口望去,那个女孩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那棵老槐树,还在夏末的阳光里,投下一片沉沉的、安静的影子。
迟映余走出巷子,随意挑选了一家面馆,老板是个很和善的妇女。
“吃什么,丫头,我瞅着你有点面生啊。”
迟映余的目光落在菜单上,淡淡回答:“刚搬来。”
她有点选择困难症,总是会陷入纠结,肥肠面和青椒肉丝面,她都想吃。
还在犹豫的时候,街上突然传出打架的声音,拳拳到肉。
老板像是习以为常,关上店门,她给迟映余解释,“这边就小混混特多,丫头晚上别随便出门,他们可浑了,女的也打。”
“来一碗青椒肉丝面,不要香菜,多辣。”迟映余点完面,不经意问道,“警察呢,他们不管吗?”
“以前陈警官在时还好,现在……”
她的丈夫坐在后厨前的板凳上咳嗽两声打断她,“反正就是现在不怎么管,反正每次就是小打小闹,上点药过两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