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摆着纱布和药粉,应该是梅永年留下的。
“好歹是为了救我,总该让我尽一尽心。”她站在他面前,张濯指着座椅让她坐,郁仪却又不肯,“张显清,你说了会听我的。”
张濯被她一番话逗笑:“我几时说了?”
到底也没再拒绝她。
他将自己的衣领拉低,叫她能看见肩上的伤口:“不疼。”
他猜她会问,所以提前说,郁仪听罢微微抿了抿唇。
她的动作很轻,缠纱布的动作却很熟练。
张濯知道她过去吃了很多苦,花影楼的日子也很艰辛,所以没有问下去。
她柔软的指腹落在他的皮肤上,她的手指血气丰盈,他的皮肤苍白冰冷。
郁仪默默看了片刻,到最后也没说什么。
伤口裹好了,她没了站在他身边的理由,最终还是在张濯对面坐下来。
“山中将你掳走的那个人名叫曾万,他已经被抓进了刑部里,黄昏前会有人去审他,我要在头一轮堂审前见他一面。”张濯已经将自己的衣领系好,“在那之前,我还要去见太后一趟。”
郁仪问:“娘娘的鸾驾何时回銮?"
“应该快了。”张濯道,“我是从南苑不告而别地赶回来的,于情于理也该请罪。”
要请罪的何止这一件事。
他脱了官服在顺天府门外对朱知事大打出手,于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几番羞辱,自然也是要去请罪的。
只是能看见郁仪这样好端端地站在面前,张濯内心只觉得安宁。
太后曾说张濯是一个只忠于自己内心的人,这句话半分都没有说错。
他早已将忠君孝悌四字抛在身后。
张濯的官服被他扔在了顺天府门外,家中其实有新裁好的官服,他也没有穿。
“我叫人收拾出一间屋子出来,你先去休息,别急着回去,等我回来我有话说。”
有话说。
又是要说什么?
空气中的氛围又渐渐变得不清不楚起来。
郁仪道:“关于曾万,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张濯回眸看她。
“能不能从轻发落?”
“为他定罪是刑部与大理寺的事,不归我管。”张濯转过身来,“你想帮他?"
郁仪道:“张大人曾说我不能替受害之人原谅加害者。可这一次,受到伤害的人是我自己,我愿意原谅他,替我母亲还他一个恩情。只是,我也不想让你为难,若是为难,那便算了。”
“我记下了。”张濯道,“若能说得上话,我会说的。”
他这一句是对郁仪说了谎。
此刻他要入宫,为的正是要试探曾万的口风。若他想要鱼死网破,将郁仪的身份一并道出,那么张濯也不会留他活到刑部堂审的那一刻。
他走出水月松风,成椿正端了药碗走过垂花门。
见张濯要出门,成椿心知这碗药一时半会怕是没人喝了,于是想给郁仪使眼色,叫她来劝上一劝。还没等郁仪开口,张濯便对着他伸出手:“拿来给我。”
成椿松了口气,忙端给他。
张濯饮尽,将药碗放回托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