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燕冬实话实说,“有些紧张是真的,毕竟是那么要紧的官职。”
承安帝说:“还记得先前李家出事时,朕和你说的那些话吗?”
“记得。”燕冬说,“如今也懂了。”
“懂了就好。”承安帝示意严谌退下,单独和燕冬说话,“别觉得朕算计你。朕想要栽培你,也要考验你,都是真的。”
“臣明白。”燕冬捧手,“天恩浩荡,臣竭力做事以报万一。”
承安帝看着这个孩子,慈和地笑了笑,颔首说:“从今儿起,就不是学生,是官员了,保持玲珑心,擦亮耳目,去吧。”
燕冬看了眼那一摞厚厚的折子,小老头似的关心叮嘱了几句,待承安帝连连点头答应,这才行礼告退。
“小……燕大人瞧着沉稳了不少。”吕内侍说。
“性子还是那样,一句恭维奉承的虚话都没有。”承安帝说。
吕内侍笑道:“陛下不就喜欢燕大人的直率简单吗?”
“喜欢,可如今做了审刑院使,这性子难免叫人担心。和恭达说一声吧,”承安帝说,“要他继续做朕的耳目,盯着逢春,也要时刻提点协助他的新上官。”
吕内侍应声。
燕冬和严谌一道出宫,路上严谌把往年春闱的巡防布置细说了一次,到了小宫门,那里站着个年轻男人,红袍文武袖。
“燕大人,这位是新任兵马司副统领茅生,此次专责春闱巡防事宜。”严谌看向茅生,“青禾,这位是新任审刑院使,快快见礼。”
茅生二十出头,白皙清俊,是不苟言笑的样子。据说此人年幼失家,是投镖局长大的,练就了一身武艺和胆量,后来凭武举出头,入了兵马司。他在兵马司细心做事,得了严谌的青眼,这次梁木知出事,严谌就请旨提拔他接任副统领一职。
闻言,茅生面色如常地和燕冬对视了一眼,松开刀柄,捧手行礼,“下官见过燕大人。”
“不必多礼。”燕冬抬手虚扶了一把,客气地说,“我初来乍到,很怕哪里缺漏误了陛下的差事,还要请两位多多指教提点。”
燕冬和善,严谌却不敢拿乔,说:“不敢当,都是为陛下办差,自然该通力合作。”
燕冬颔首,先一步离去,严谌和茅生捧手行礼。
等人走出一段距离,严谌转头看着沉默寡言的年轻人,说:“燕家没了‘燕世子’,陛下转头就挑中了燕小公子。这位新上任的燕院使不如上一位杀伐果决、沉静难测,但背后虎狼成群,和他通力办事,不要把人得罪了,你们年纪相仿,若能结交就更是好事。”
“多谢大人提点,下官谨记。”茅生说。
燕冬出宫后没有立刻回家,先去桂水堂用了碗牛乳,搭配牡丹花酥,就当作晚膳了。
古记翻了几页,窗帘突然轻轻晃动起来,冷风掠耳,燕冬抬手阻拦想要上前关窗的当午,打帘走到窗台上一瞧,寒雨如幕,密密地打下来。
姑娘惊呼被打湿了新衣裳,小孩儿转头叫爹娘,摊贩抄起小车就跑,行人纷纷四处躲避,街巷一时热闹后,又突然冷清下来。
远远驶来一辆马车,玉铃轻响,府牌处的位置挂着一方蟒纹牌,没有标姓氏府邸,身份却已然明了。一只修长冷白的手推开车窗,里头的人露出半面,恰似花几上那盆魏紫牡丹。
隔着雨幕,两人好似擦身而过,风是冷的,雨打在掌心瘆凉,燕冬的心却热了起来。
晚些时候,燕冬从书房出来,才知道燕颂今日出门是带着六皇子和三皇子五皇子一道用膳,真心假意,这顿饭想必不够美味。
燕冬啧了声,去浴房洗漱更衣,回到寝室的时候,今儿值夜的和宝不在外间看话本,他没多想,进去了才瞧见榻上躺着个人,凑近了,还能嗅见一股牡丹幽香。
“吃醉啦,”燕冬替燕颂盖好毯子,责道,“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燕颂放下遮光的手,眼皮薄红,没有睁开,“这是要剥夺我随意出入的权利?”
“你早说,我好来照顾你呀。”燕冬嘟囔,“不吭不响的,装什么神秘呢?”他扭头,“和宝呢?”
“我让他走了。”燕颂说,“你不是要照顾我么?还叫别人做什么?”
燕冬乐得照顾,吩咐人打水进来,坐在榻旁轻轻拍着燕颂的胸口,“难受吗?”
“还成,没喝多少,”燕颂说,“是我酒量欠缺。”
燕冬一副要算账报复的架势,“谁灌的你?”
“没谁,”燕颂倒是没有栽赃旁人,“兴饮几杯罢了。”
常春春端来热水,燕冬伸手拧了方帕子,轻轻替燕颂擦脸,吩咐说:“把解酒汤端一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