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袭红袍下藏着多少见血封喉的毒,怕是连鸩酒都比不上三分。
当录玉奴的目光越过满殿珠光,落在江淮舟身上时,竟在瞬间化作了春水。
他仍是那副端肃的坐姿,可眼尾微微垂落的弧度,却让那颗原本妖异的泪痣,忽然变得多情起来。
像是毒蛇收起了獠牙,小心翼翼地用目光触碰最珍视的宝物。
目光一对视,江淮舟顿时之间端坐了起来,企图维持自己的好形象。
他们两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暗暗的眉来眼去。
可那边御前,却已然快吵起来了。
大殿之上,原本喜庆祥和的氛围骤然凝固。
左谏议大夫顾凌一袭靛青官袍,毅然出列跪于殿中。
他双手高举奏本,声音清朗如金玉相击:
“启禀陛下,臣要参内阁首辅周有为贪污渎职,卖官鬻爵之罪!”
中京这一趟浑水,实在是太浑了,受贿在官员中间已成了寻常不过的事情。
这才养出了一群虫子。
管弦之乐戛然而止。
乐师们面面相觑,手中乐器悬在半空。
殿内百官无不色变,几位周党官员手中酒盏”啪”地跌落在地,琼浆玉液溅湿了织金地毯。
小皇帝怔怔地坐在龙椅上,稚嫩的脸上满是茫然。
耳朵听了一点声音,他下意识望向身侧的太后,却见太后保养得宜的面容瞬间阴沉如铁,鎏金护甲”咔”地折断案几一角:
“大胆!今日乃陛下生辰吉日,尔竟敢口出狂言!”
太后凤目中寒光凛冽,满头珠翠因震怒而簌簌作响。
她正是周有为嫡亲妹妹,周步的姑母。此刻她宽大的翟衣袖袍无风自动,显然已动了真怒。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摄政王陆长陵缓步上前。
玄色蟒袍上的金线云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陛下,谏官风闻言事本是祖制。不如。。。且听顾大人说下去?”
小皇帝眼睛一亮,立即点头如捣蒜。
他对这位年长十岁的摄政王向来敬若神明,当即挺直腰板道:“准、准奏!”
殿角铜漏滴答作响,顾凌的奏本在寂静中哗啦展开。
他清瘦的身形挺得笔直,如雪中青松:
“去岁黄河决堤,周有为私吞赈灾银两三十万两;今春吏部铨选,明码标价卖官……”
每句话都像利剑出鞘,寒光凛凛。
太后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殷红血珠渗入绣着凤凰的袖口。
而陆长陵负手而立,目光看向江淮舟,点了点头,仿佛早已知晓这场好戏的开场。
就在顾凌的奏本念到关键处时,吏部侍郎崔明突然从文官队列中疾步而出,“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大殿中央。
他额头紧贴地面,声音却异常洪亮:
“启禀陛下,微臣斗胆,要参江都王氏子江淮舟滥用职权,酷刑伤人!”
顿时哗然。
崔明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看似义愤的光芒:“礼部侍郎周步周大人,被其动用私刑,世子实在残暴!”
他颤抖着手指向江淮舟,“尚方宝剑在这等人手里,简直……就是残害忠良!”
被点名的江淮舟微微挑眉,俊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他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服,从容不迫地出列跪在御前。
“启禀陛下,”江淮舟的声音如玉磬,不卑不亢,“臣所作,皆是明规明举,奉旨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