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丝黑雾被净化,当母藤的哀嚎彻底沉寂,葬月渊终于恢复死寂。唯有那扇门户依旧敞开一线,阳光斜照进来,洒在陆白脸上,温暖得让他几乎落泪。
“我得留下来。”他对门外的阿鸣说,“否则结界无法维持。”
阿鸣点点头:“我知道。但你不许死,听见没有?每天我要看见你站在这边,骂我一句‘蠢货’,才算安心。”
陆白笑了:“那你最好天天来烦我。”
“一定。”阿鸣举起长枪,遥遥敬礼,“伏虎营,陆白、阿鸣,任务完成。”
陆白亦抬手回礼,动作标准得如同当年校场点卯。
风穿过裂谷,吹动两人衣角。门外黄沙漫天,门内骨粉如雪。一个世界正在重生,另一个世界仍在挣扎。但他们都知道,只要这扇门不倒,只要还有人愿意守住光明,黑暗就永远无法吞噬希望。
数日后,南疆异象消失,黑水瘴林雾气渐散,百姓惊觉毒虫退避,枯木逢春。有樵夫传言,曾在深夜听见山谷中有歌声响起,是一首古老的军中小调:
>“铁甲寒,烽烟乱,
>兄弟执手赴危难。
>不求同生唯共死,
>一枪一剑斩妖顽……”
而在中原,伏虎营接到信火预警,派出探子前往药园禁地。他们只发现炼丹炉上的七道剑痕早已燃尽,化作灰烬。但在灰烬之下,留下一行用剑尖刻下的字迹:
**“镜主未亡,藤林复生。待我归来,再饮烈酒。”**
探子们面面相觑,不知其意。唯有营中老卒抚摸碑林上失踪将士的名字,忽然老泪纵横。
千里之外,一座荒塔之巅,一名白衣女子凭栏而立,手中握着一面残缺铜镜。她望向南方,唇角微扬。
“第一百零一位镜主……终于出现了。”
她转身离去,身后塔影拉得很长,仿佛连接着过去与未来。
而在葬月渊深处,陆白每日清晨都会走到门前,望着那片金色荒原。有时阿鸣会来,扛着枪,背着酒壶,讲些外面的新鲜事;有时则独自坐着,对着空气说话,仿佛身边仍站着那个吵闹的兄弟。
他知道,这场战争远未结束。
巫族残党仍在暗处蛰伏,九峒十二寨或将卷土重来;逆月周期百年一轮,下次开启之时,未必还能有人手持古镜踏入此地;甚至……那扇门后的世界,是否真的安全,也尚未可知。
但他不再恐惧。
因为他已明白,所谓“镜主”,并非天生神选,而是凡人执念所聚。是无数牺牲者用生命点亮的火种,是兄弟情义、家国大义、苍生之愿的汇聚之所。
只要人心不灭,镜子就会一直存在。
某夜,月明星稀,陆白仰望天空。原本应悬挂黑月之处,如今空无一物,唯有星辰璀璨。他忽然感到胸口一热,低头看去,只见那枚已融化的古镜竟在皮肉之下重新凝结,化作一枚青铜印记,静静搏动,如同第二颗心脏。
与此同时,门外荒原之上,第一株新生的金色藤蔓破土而出,向着深渊方向,缓缓伸展枝条。
仿佛在说:
**我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