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松寒的车从后面追上来,他降下车窗,对小知言吹口哨起哄,“小知言,要不要让你小姑父和我比赛,看谁先到家?”
小知言来了劲儿,连叔叔都不叫了,直接叫了小姑父,他拽着冯远山的衣服,软软糯糯地撒娇,“小姑父,我们不要让小顾叔超过去。”
冯远山单手撑稳车把,另一只手探到后面拉着小知言的胳膊圈到他的腰上,“抱紧,小姑父要加速了。”
小知言双手立刻将小姑父抱得紧紧的,“小姑父,我抱紧啦!”
沈云舒有些担心路会滑,头微微后仰起看他。
冯远山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蹭了蹭,低声道,“不怕。”
他的嗓音沉稳坚定,将她心里的不安慢慢抚平,沈云舒紧靠着他宽厚的胸膛,伸手给他拂开掉落到高挺鼻梁上的雪花,红色围巾的一角在加快的车速中随风飞舞起来,小知言咯咯的欢笑声也在风雪中散开。
来往行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自行车上的这一家三口给吸引过来。
男人的神色坚毅似巍然高山,将怀中的女人护在风雪之外,女人看向他的目光像雪融进了眼里,缱绻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后座的小朋友好似一个古灵精怪的年画娃娃,光听笑声就知道他现在有多高兴。
周时礼开着秦湘湘家里陪嫁的新车,跟着缓慢的车流走一段,停一段,晦暗的视线落在前方,想收回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他以为他现在已经拥有了一切,城里的房子,崭新的小轿车,一个家世体面工作体面,眼里只能看到他的未婚妻,还有走到哪儿人人都会上赶着过来叫他一声“周秘”。
所以之前每次站到她面前,他虽然有愧疚,但也实在没有太多,因为他知道他的选择没有错,换做是谁,不管是犹豫多或者少,最后肯定都会跟他做出一样的选择。
直到这一刻,他才彻彻底底地发现,他错得离谱,冯远山现在怀里的一切本该是他的,可他却生生把那一切全都给舍弃掉了。
顾松寒在后视镜里看着后面那辆进口的轿车,不屑地嗤了声。
他哥要是买一辆这样的,也不是买不起,只不过现在所有的钱全都砸进了厂子里,他们也只能开着这掉了漆的二手车到处晃,等过个一两年,这种小鬼子的车算什么,他直接怂恿他哥给嫂子买辆大奔驰,到时候就让嫂子开着车到这小子跟前晃两圈,气不死他。
顾松寒美滋滋地畅想着那个场景,跟着龟速的车流慢慢地向前走着,路上太堵,他虽然开着车,等他到家,饭菜都已经上了桌。
小知言得意洋洋地冲他摆个鬼脸,小顾叔的车开得慢死了,连乌龟爬都不如,还是我小姑父厉害。
顾松寒一把将他从地上抱起来,“既然今天的比赛咱们小知言赢了,今晚就奖励你跟小顾叔一起睡。”
还没等小知言说话,顾老太太先拍上了他的背,“你睡觉又打呼噜又磨牙还踹被子,睡得跟个死猪一样,谁跟你一块儿睡谁受罪。”
她又看小知言,柔声哄,“小知言今晚跟太奶奶睡好不好?太奶奶会讲好多故事。”
小知言挠挠自己的头,有些为难地看向太奶奶,“太奶奶,我刚刚才跟我小姑说了我要学会做一个勇敢的小朋友,今晚要一个人睡,我不能说话不算话,您看这样行不行,今晚我先做一晚勇敢的小朋友,等明晚我再听太奶奶给我讲故事。”
顾老太太被他这小大人儿的语气给逗笑了,她揉上他的小卷毛,慈爱道,“咱小知言还正小呢,也不用太着急学做勇敢的小朋友哈。”
小知言一本正经地摇头,“小姑和小姑父今晚要生小宝宝,我马上要当哥哥了,我要更勇敢一些,以后才能够保护小弟弟小妹妹。”
沈云舒的脚已经迈出了厨房,听到小知言的话,立马推着跟在她后面的冯远山,又原路给退了回去,她拿起抹布擦擦干净的灶台,又打开煤炉看看里面的火。
顾老太太放声的大笑和顾松寒压抑的憋笑一起传到厨房,沈云舒只觉得煤炉里的火直冲冲地扑到她脸上来。
冯远山捏捏她的耳垂,声音低到几不可闻,“都红透了。”
沈云舒咬唇瞪他。
冯远山又屈指蹭了下她的颈侧,意思是这儿也红透了。
沈云舒身上的热跟涨潮的海水般,霎时间一层一层地漫上来,她一脚踩上他的鞋,重重地碾了下,转身又出了厨房。
老太太大概是怕她会不好意思,在饭桌上一句也没多提小知言的话,只拿无关紧要的事情聊着天,沈云舒面上看不出什么,实际上连吃进嘴里的是什么都不太清楚,他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
饭吃完,胃里好像都有些积食,等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她抱着手里沉甸甸的盒子进到厨房找他,感觉胃里的积食更严重了些。
冯远山看她脸色有些白,拿毛巾擦过手,先摸了摸她的脸,又接她怀里的盒子,“老太太都给你什么了,还能把你吓成这样?”
沈云舒话说得小心又顾虑,“都是宝贝,我不要老太太就跟我急。”
冯远山也没打开盒子看里面都是什么宝贝,只道,“给了你就是你的,将来松寒媳妇儿也有。”
他知道家里祖上有留下来一些东西,前些年大部分都上交上去了,只留了老太太压箱底的一点嫁妆,他之前听老太太提过一两句那些将来都是要留给孙媳妇儿的,他其实也没见过到底是什么。
沈云舒还是不想收,她再不懂这些,也知道这盒子的分量,这太贵重了,她怕她受不起老太太这份看重,毕竟他们才刚结婚。
她欲言又止,“我怕……”
冯远山一眼看透她心里的想法,声音里压上了严肃,“怕什么?”
沈云舒知道再聊下去气氛肯定会变僵,她仰头看他,语气软了下来,“我胃里好像积食了。”
她该软的时候是真知道怎么软,冯远山盯着她看了眼,将盒子放到桌子上,拉起她的手,拇指摁到她的虎口处,慢慢地揉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