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英译《庄子》审美意象举隅
第一节《庄子》审美人生境界之意象英译
探讨审美意象的英译问题之前,需作以下说明:建立在学界基本达成的共识——内七篇为庄子本人所撰写的前提之上,本章所选择的审美意象皆出自《庄子》内篇。本研究的前提是《庄子》(内七篇)中一以贯之的精神境界提升这一主题,而无意于考证《庄子》一书的历史问题,例如《庄子》究竟有多少个作者等。[1]由于文本中“意象”的研究离不开创作主体的意图,[2]因此不把《庄子》一书与庄子其人作二元对立的分析,认为《庄子》中的审美意象来源于庄子审美的人生体验。李泽厚认为“逍遥游”体现了庄子审美的人生态度,[3]“庄子的哲学是美学”[4]。庄子超越了现世的功利而以诗意的“与道同化”的生存为旨归,他认为人与世界的关系是审美的、和谐的。经过对《庄子》内篇各个审美意象之间的联系进行分析判断,本研究认为围绕精神境界提升这一主旨,按照从低到高来划分共有三个阶段:处世——超凡——体道,各个阶段都有对应的审美意象,而每个阶段中的审美意象之间都是“同体异象”的关系,就是说它们为表达相同或相似的意旨而并列存在。[5]意象本身具有隐喻和象征的特性决定了它存在的不确定性,但是通过对文本意象的分析发现各个审美意象不是孤立的存在,而是互相联系的,这就为发现文本背后意义存在某种程度上的确定性提供了依据。
本章将遵循的基本论辩顺序是:一、表明本研究所认为的《庄子》中审美意象之正面含义。其根据是历史上注疏的解释,并结合笔者对内篇义理整体上的分析,以及意象原型意义的发现;二、考察现有译本的关于审美意象传译的不恰当的译文;[6]三、阐明可能改进的方向;四、表明不恰当的传译如何与其对应的文化审美特征相联系,并指出其与源语文化审美特征之间的差异。英译者对审美意象的接受存在异读,不是单纯的误译问题,而是对庄子审美的人生境界在某种程度上的忽视、降格或否定。
一、“处世”意象的英译
(一)不材大木
《庄子·天下》篇称“以重言为真”,而在《庄子》内篇中反复出现的意象有“不材之大木”。“大木”第一次出现在《逍遥游》结尾处惠子与庄子的对话中。二人表面以大树为题的讨论,实则却是对“庄子之言”的看法: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塗,匠者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
庄子曰:“……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7]
惠子先是称自己有大树不中绳墨,匠者不顾,笔锋一转把庄子的思想言论比作大树,认为其大而无用。《庄子·天下》篇称其文“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其文的形象正可与大树“不中绳墨”、“不中规矩”相类比。庄子的观点是大树虽无世俗所用,却可以免于世俗之害,自有逍遥之用。可见惠施之用与庄子之所用异也,惠施认为的“用”与匠人心目中的“用”是一样的,是形而下的“器”之用,而庄子认为的“用”是形而上的“道”之用。冯友兰的译文如下:
Nowyouhavealargetreeandareanxiousaboutitsuselessness。Whydoyounotplantitinthedomaienawideandbarrenwild?[8]Byitssideyoumaywanderinnonaderityoumaysleepiherbillnoraxwouldshortenitstermofexistengofhers,ititselfwouldbefreefromharm。[9]
“无何有之乡”和“广莫之野”从原文的语境分析,是庄子理想中的逍遥之地,与“无为”和“逍遥”的心境互相呼应,而译文的“domaience”文学色彩较逊色,“wideandbarrenwild”意指荒蛮之地,与原文浪漫的意象有出入。相比之下,梅维恒的“Never-neverLand”和“wideopenspaces”的处理更具有文学感染力,贴近原文的意境。冯友兰译文最后一句的翻译,也由反问句变成陈述句,情感的力量被削弱。此段的注中,冯友兰说:“这些故事说明万物都有自己的适合之处,万物都在某方面是有用的而在其他方面是无用的。”[10]这是典型的辩证思想,是更广泛适用的人生哲学,但它在“用”和“无用”之间说明其区别联系,却对庄子在“大用”与“用”之间的审美倾向予以忽视,这一思想贯穿冯友兰译本始终。
“大木”第二次出现在《人间世》中,此时的大木变身为社树,其“大”、其“不材”,匠人不顾等特征都与《逍遥游》中大木形象相照应。这次庄周是借匠人与弟子的对话来阐明自己的观点。开头是匠人到齐国看到了一棵大木,接着以匠人的视角来描述社树的形象,“其大蔽数千牛”、“其高临山”,又以“观者如市”来形容围观的人多从而渲染大木的奇特。弟子禁不住赞叹“未尝见材如此之美”。与弟子和众人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匠人竟然看也不看。弟子好奇地问原因,匠人则说:“散木也,以为舟则沉,以为棺椁则速腐,以为器则速毁,以为门户则液樠,以为柱则蠹。是不材之木也,无所可用,故能若是之寿。”匠人观树可不可用,是从木匠的立场出发的,庄子借此隐喻世人对自己的看法。庄子自己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呢?生于乱世,想说的话不能直接说,一个策略性的选择就是借助梦境来吐露真言。庄子以栎树之言表明自己的观点,现身于匠人的梦中:
女将恶乎比予哉?若将比予于文木邪?夫柤梨橘柚,果蓏之属,实熟则剥,剥则辱;大枝折,小枝泄。此以其能苦其生者也,故不终其天年而中道夭,自掊击于世俗者也。物莫不若是。且予求无所可用久矣,几死,乃今得之,为予大用。使予也而有用,且得有此大也邪?且也若与予也皆物也,奈何哉其相物也?而几死之散人,又恶知散木![11]
《逍遥游》中庄子与惠施直接辩论对大木的看法,《人间世》中的社树竟自己开口说话了,社树所表达的是庄子的情与志。这段话中对比了“文木”与“散木”,“文木”指可用之木,在庄子看来却是“自掊击于世俗者也”,落得“不终其天年”的下场,而“散木”正因为无用才能逃避杀身之祸,这是第一层意思。庄子认为这样的解释还未完满,于是借匠石弟子之口来提出世人的疑问:“趣取无用,则为社何邪?”,弟子意在质疑庄子“无用”之真伪。社树也是有用的,如果真心求“无用”,何必成为社树呢?庄子借匠人之口解释:“不为社者,且几有翦乎!且也彼其所保与众异,而以义喻之,不亦远乎!”庄子自比于不材之木,乱世保身,并不意为所用。他没有期冀有用于乱世也,而为逃避斧斤之害,他以社树的形式保全生命,这是第二层意思。
大木的第三次出现也是在《人间世》中,这一次是通过南伯子綦的视角观察大木,这个大木的特点是“有异”,“仰而视其细枝,则拳曲而不可以为栋梁;俯而视其大根,则轴解而不可以为棺椁;咶其叶,则口烂而为伤;嗅之,则使人狂酲,三日而不已”。这棵奇异的大木得到了南伯子綦的赞美:“此果不材之木也,以至于此其大也。嗟乎神人,以此不材!”南伯子綦在《齐物论》篇出现,他可以“形同槁木,心如死灰”,可以做到“丧我”,是得道之人的化身。南伯子綦对不材之木称颂其“神人”,寄寓庄子对理想人格的追求。把神人与不材之木相提并论,冯友兰的译文为:“This,indeed”,saidhe,“isatreeg。Itthusbeesogreat。Ah!Thespiritualmahiskindofworthlessness。”对比其参照的理雅各译文:“This,indeed,”saidhe,“isatreeg,anditisthusthatithasattaiosuchasize。Ah!andspirit-likemehisworthlesssresult)”,发现两个译文在前半部分相同,从理雅各英译文看来,他没有理解为什么由“不材之木”过渡到“神人”,“以此”一词若是动词,这句话的意思更好理解,他只有按其字面意思把“以”译为“aowledge”,而指代不明的“此”,他译为“thisworthlesssresult)”,两者的关系在译文中体现为“人”对“物”的一种施动。他在注释中标明“这句话很难理解翻译”(adiffiterue)。冯友兰作为母语为中文的译者,对这种类比的理解胜于理雅各,译句“Thespiritualmahiskindofworthlessness”,重心在两者生存的相似之处上。对“以至于此其大也”中的“大”,冯译有“great”,而理译弱化了“大”,意译为“suchasize”,前文分析过“大”是“不材之木”的重要意象特征,其与庄子的“言大无用”,甚至整篇《逍遥游》的“小大之辩”都有联系,所以不宜弱化该意象。“不材之木”,理雅各、翟理斯和冯友兰均译为“Gtree”;葛瑞汉译为“awretchedtimber”;梅维恒译为“thetreeistrulyworthless”;华兹生译为“apletelyuree”。“worthless”与“useless”是同义词,但更强调其货币价值。“awretchedtimber”则过于实指,其比喻意有所淡化。“G”有“一无是处”的意思,原文表达的只是大木无世俗之用,但还有其他大用,只是所用不同而已,所以用“g”来翻译过于绝对。“Unusable”较贴近于原文大木“无用”的意思。
(二)畸人——支离疏
《人间世》篇的畸人——“支离疏”是“不材大木”意象的变形。他的名字已经透露出他的形体特征,他与大木形似神同,比如说他们的共同特点是“畸形”、“不材”、能因祸得福而“终其天年”。庄子刻画他“颐隐于脐,肩高于顶,会撮指天,五管在上,两髀为肋”。庄子着意渲染支离疏怪异的外形,正如渲染大木的“拳曲”和异味,对读者的感官造成冲击,引起对这一意象相似的联想。与他畸形的外观构成鲜明对照的是:他可以靠为人家缝洗衣服,簸米筛糠养活自己和家人,某方面的“无用”可以转变为“有用”,支离疏因为身体残缺而得以免除兵役,还可以领到政府的救济。庄子在文后表示:“夫支离其形者,犹足以养其身,终其天年,又况支离其德者乎!”[12]这句话中出现了两处“支离”,以类比的方式贯通其意。冯友兰的译文为:“Ifthismanardinhisbodilyformwasstillabletomakehislivingaermofexistenoremayhedoardinhisvirtue?”这段话中,“支离其形者”指“支离疏”,“支离其德者”应指庄子自己,因为后文庄子以歌谣的形式说当时“德之衰”而“方今之时,仅免刑焉”。“支离”一词的词性既可以是形容词又可以是动词,前者可以形容人的长相怪异,后者含“有意拆乱”之意。冯译前后选择了同一个英文词“awkward”,该词意指难看、不方便使用,若指人的形体尚可以接受,但用来形容品德则容易引起“德行败坏”的误导,与原文作者想表达的为全生避害而不得不“支离其德”的意旨相违背。试比较翟理斯和华兹生的译文:
翟理斯译文:TherewasahunamedSu。Hisjawstouavel。Hisshoulderswerehigherthanhishead。Hishairkhesky。Hisviscerawereupsidedown。Hisbuttockswerewherehisribsshouldhavebeen。Bytail,hewaseasilyabletoearnhisliving。。。Andifphysiitywasthusenoughtopreservehisbodyuntilitsallottedend,howmuoralaaldeformityavail![13]
华兹生译文:There’sCrippledShu—stuhisnavel,shouldersupabovehishead,pigtailpointingatthesky,hisfiveaop,histwothighspressinghisribs。Bysewingandwashisenoughtofillhismouth;hegetsthreebigmeasuresandtenbundlesoffirewood。。。ledbody,he’sstillabletolookafterhimselfandfinishouttheyearsHeavengavehim。Howmuchbetter,then,ifhehadcrippledvirtue![14]
翟理斯译作“hunchback”只保留了畸人外形的特点,而没有译出该词作为动词“拆散”的意义。他把“支离其形”译作“physiity”可以达意,而“支离其德”译作“moralaaldeformity”,会使读者误解为先天精神方面的缺陷。同时,翟理斯的翻译并未保留原文“支离”一词的关联性,因为原文是由“支离其形”引起“支离其德”的联想,这两者之间的联系并非因果的逻辑联系,而是类比的诗意联想。译文字面并未给读者提供“支离其形”与“支离其德”的语义联系,从而在激发读者对文意的想象上存在不足。如果英语中确无对应词,翟理斯的翻译方法是译者通常用的“意译”法,而华兹生的译文却较好地解决了这个矛盾。华兹生坚持对译名表达的前后一致性,分别译为“crippledbody”和“crippledvirtue”,英语中“cripple”一词也兼有“残疾”和“损害”的意思,一定程度上保留了原文的双关意。
(三)狂人——接舆
不材大木意象的另一变形是狂人——接舆。唐代成玄英《庄子疏》中记载:“接舆者,姓陆,名通,字接舆,楚之贤人隐者也,与孔子同时。而佯狂不仕,常以躬耕为务,楚王知其贤,聘以黄金百镱,车驷二乘,并不受。于是夫负妻戴,以游山海,莫知所终。”[15]接舆是楚国的隐士,也是庄子笔下的理想人物。接舆之名首次见于《论语·微子》,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16]从中可见,接舆不赞成孔子入仕的做法,而且孔子想与他交谈时,他“趋而避之”。
《庄子》文中,接舆第一次出现于《逍遥游》,肩吾说:“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返。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径庭,不近人情焉。”此处用“大而无当”和“大有径庭”对接舆之言的描述,让我们联想起惠施对庄子之言“大而无用”的批评。接舆第二次出现在《人间世》篇末:
孔子适楚,楚狂接舆游其门曰:“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已乎已乎,临人以德!殆乎殆乎,画地而趋!迷阳迷阳,无伤吾行!郤曲郤曲,无伤吾足![17]
这段歌谣前两句与《论语·微子》中的记载相似,庄子在此基础上进行发挥。庄子借接舆的歌谣表达自己的心声,不仅有对孔子入仕的反对,还暗讽当今之世的黑暗。“免刑”之言又与不中绳墨的大木逃脱了斧斤之害具有同义指向。《应帝王》中以肩吾和接舆的对话为发端,接舆再次发表意见,强调了全生避害的主张:
肩吾见狂接舆,狂接舆曰:“日中始何以语女?”
肩吾曰:“告我君人者以己出经式义度,人孰敢不听而化诸!”
狂接舆曰:“是欺德也。其于治天下也,犹涉海凿河,而使蚊负山也。夫圣人之治也,治外乎?正而后行,确乎能其事者而已矣。且鸟高飞以避矰弋之害,鼷鼠深穴乎神丘之下,以避熏凿之患,而曾二虫之无如!”[18]
理雅各、葛瑞汉、冯友兰、梅维恒等译者都把“狂接舆”的“狂”译作“madman”。“mad”只是“狂”的字面意思,而且含有贬义。狂,还有不拘一格、另类之意。在原文的语境下,“狂”并不是“发疯”,而是行为不循常轨。选择“狂人”来批评孔子有几点好处:一、既已称指为“狂”,他就获得了身份上的特权来批评权威。正常人想说而不能说的话可以通过狂人之口来表达,而不必被追究责任;二、狂人的话在《论语·微子》中有其原型,所以不能完全被看作是荒谬之言,它有其历史的真实性,原话语被改造的部分可以认为是作者真正想表达的意思。翟理斯译为“TheetricChiehYu”不符合接舆的身份,他的狂放不令人讨厌,只是异于常人,而在庄子的审美观照下,这种“异”是被褒扬的。国内的译者在理解原文的方面要胜于外国译者,汪榕培把“狂接舆”翻译成“Jieyu,areChu”,是在对文本意义深入理解上的翻译。隐者身份的解释为吟唱歌谣中表明的立场作了很好的铺垫,也有利于读者把接舆同庄子联系起来。作为“隐者”理解的话,他就可能被理解作世外高人,其审美价值得以保存,但这个译法也并非完美,因为“狂”的“不羁”之意味流失了。
冯友兰对接舆的歌谣加以解释:
&oryofthischaptershowsthedangerofshowingone’sowhers,thtotherswithoaheworldisialoheworldisialonealso。Peopleworkouttheirownsalvatioactagtothispririestoinsistonhisownstandard,andtocorrectothersartificiallywithit,thenoairouble。Yetthatisleusuallydo,becausethey“kyoftheuseful,butnotthatoftheuseless。”
白话文回译:本章的最后一个故事告诉人们以自己的标准去纠正他人,对他人显示自身优秀是危险的。世界和平时,由它去吧。世界不太平,也由它去吧。人们可以自救。如果人们不根据此原则行动,坚持他自己的标准,并试图去以自己的标准纠正别人,人们当然会陷入麻烦。人们还通常会犯这样的错误,他们知道“有用之用,不知无用之用”。[19]
注解不要对他人显露出自己的优秀,联想不要用自己标准去要求别人。冯友兰的诠释也处于人生哲学的层面,不过实在与接舆之言的本义相距甚远。他的诠释方法并非“以庄解庄”,而是从中裁剪字句对其哲理进行创造性的发挥。哲学家的可贵之处在于对前人的观点不要“照着讲”,而应该在消化吸收前人思想的基础上“接着讲”。[20]冯友兰的译本带有他哲学家的印记,他对庄子思想做了现代性的改造。显然,他的解释以更宽容的姿态出现,适合更多的受众。其实质是强调了万物存在有其合理性,与“独化”、“适性”的郭象哲学一脉相承。原文意象的审美价值、蕴含其中的情感意义已经发生了改变,对于原文试图分出大小、高下的审美阶序完全以平等观来统摄。
大木—畸人—狂人的形象是“异象同体”,他们是同“意”统领下“象”的变形,是庄子自喻其志的寄托。大木的“不材”为了“不夭斧斤”,畸人的“支离”为了“终其天年”,接舆的“狂”为了“免刑”,都告知了庄子生活于乱世的处世哲学。据张远山考证,庄子生活在其母邦宋康王暴政下整整五十二年。[21]由此联想到《人间世》中对暴虐的卫君的刻画:“其年壮,其行独,轻用其国,而不见其过;轻用民死,死者以国量乎泽,若蕉……”因而,不难理解为什么对于庄子而言“全生避害”的重要意义。
虽然这几个意象散落在内篇各章,母语是汉语的读者可以根据它们之间相似的意念把它们联系起来,但对于文化背景迥异的西方读者来说,对其作贯通的理解则存在相当困难。如果过分关注文本的形式逻辑,则容易忽略意象之间的情感联系。例如葛瑞汉的《人间世》译文首先调整了原文的形式,他把原文分成两个部分,颜回适卫、叶公子高使齐、颜阖为太子师的几段文字为一个部分;有关大木的描写为另一个部分。每个部分的段落之间又以三点作为分隔不同寓言的标记,把匠人之齐、南伯子綦游乎商之丘、支离疏、接舆对孔子歌等几个寓言分开,同时译文又有诗歌和散文的区分,这样的区分在原文中是不存在的。译文在形式上的区分会暗示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更多的注意区别,而较少地关注到联系。葛瑞汉的翻译策略在某种程度上削弱了阅读中直觉、想象、灵感的作用,而这些元素对于引发美感来说却是不可或缺的。
二、“超凡”意象的英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