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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 融入新朝格格不入(第1页)

第三节融入新朝?格格不入?

民国元年1月1日,奉临时政府令改用阳历的张謇对于新政权的许多做法不无异议。关于改元一事,即认为:“以名义论,既不用阴历,不当复言月,当云某号某日,以号代月。”被推为南京临时政府实业部总长,也觉得“时局未定,秩序未复,无从言实业也”。而“与孙中山谈政策,未知涯畔”。[29]辛亥十二月一日(1912年1月19日),家庙行礼,张謇写春贴“民时夏正月,国纪汉元年”;“晋以武兴虞不腊,周于农用夏之时”。可见其对时局的看法。他希望南北和谈成功,免予战事,对汪精卫极盼和局成就为人民幸福,觉得“此君解事可喜”。(663)因为汉冶萍与日人合资事,张謇与孙中山、黄兴等意见分歧,便以“前不能参预,后不能补救,自劾辞职”。清帝退位,张謇认为“大局定矣,来日正难”。(664)孙中山解职,张謇许以“设继清帝逊位后数日行之,大善”。(666)凡此种种,都显示在最后时刻抛弃清政府的立宪党人,对于革命党还是心存芥蒂。

民国元年,张謇刚好六十岁,生日那天,“时代已更,衣冠都简,烦缛较省”。(668)他倡建敬老院,贺寿的钱物均移作建院费。他对革命党人显然怀有恶感,对北京政府期望亦不高,虽然不能忘怀于政治,更多地还是愿意从事工商实业和社会慈善活动。

目前所见吴虞的日记一开始就是用皇帝纪年,所谓皇帝,其实是黄帝。他知道南京临时政府从1912年1月1日起改用阳历,可是日记仍然沿用阴历。吴虞不是绅,甚至没有士的身份,他进过书院,也留过学,至多算是新知识人。辛亥除夕,历经劫难的吴虞希望厄运过去,来年大吉大利。[30]进入民国的吴虞,准备半日看旧书,半日看新书,大量密集地温故知新,阅读范围包括政治、教育、经济、法律、哲学、社会学、历史、历代典籍。他继续参与组党活动,或许由自己的遭遇,所拟政进党政纲六条,第一条为完成民主宪政,后两条是提倡世界道德,改良家族宗教,并出任《政进报》主笔。又参与万国改良会。社会党发起人也拟推其为“党长”。

新纪元未必万象更新,但也有不少新气象。民国小学废止读经,初小男女可同校,“皆渐趋于新矣”。(24)看报见孙逸仙“孔教批”,“反对孔丘,实获我心。四川反对孔子,殆自余倡之也”。(36)尤为关注法律方面的改革,认为“孙逸仙以改订法律为第一要事,可谓知本”。(24)他最早倡议的中央政府设法制局,编纂宪法及法律,也得以实现。其他如废止刑讯,中央法部颁布暂行新律,现行刑律废止,“真第一快事。去年新律后附暂行章程五条概行删去,尤快也”。(39)成都一疯子殴死其父,拟办永远监禁。法部驳下,谓精神病者无罪。吴虞认为“此家族制度将消灭之征也。然成都人惊矣!”(66)因为此类事在前清非但不会从轻发落,甚至可能加重判刑。[31]

清季因为讼事,吴虞结怨不少,这些原来的当道者进入民国后多成社会对立面,而新政权对于吴虞较为维护,这让他感觉顺心。刘师培告以川人较南人迟十年,则使之觉得有责任破除茫昧。吴虞认为:“中国论理之文,以周秦为善,以言论思想极自由也。自汉以来,儒教既盛,惟纪事言情之作多可观。而论理之文,遂束于儒教一孔之见,不敢发舒。晋宋佛老大行,颇能持论,然多属单篇,不成专部,较周秦诸子固终逊一筹也。太西学说,则胜于古,最近者亦最有价值。亦因古代宗教专制,今日思想言论自由也。”(69-70)他先后撰写发表了《共和政治利弊论》、《共和政治论》等政论文。不过,家庭负累甚大,又让吴虞对现实颇多抱怨。

恽毓鼎是不肯改用新历的,壬子新正,他焚香谢天,东北向逊位的宣统小皇帝行三跪九叩礼,依然服清朝衣冠。并且函告友人:“改岁之后,别是一番世界。弟唯枯坐书斋,与古人唔对,不复问门外事矣。”[32]不过,恽毓鼎完全并非不问朝局世事,他鼓动同道者留任,理由是“弟非敢以民国官职浼公也,正以天下方多事,吾党之有才识气魄者,早握事权,庶几异日得所藉手耳。公当默喻此意也。一般无识之流,狂呼躁动,若大功已告厥成,而不知中国之祸,已悬眉睫。弟沉机观变,练心、练气、练识,以待事会之来。若得一障可乘,亦将搴裳以赴之”。(582)大有伺机反攻倒算之意。

恽毓鼎一类人最多的活动,是利用民初的结社自由,组织名目繁多的各种团体。他先后在顺直公益会(会长冯国璋)任协赞员,在社政进行会任会长,在江苏公会(会长陆征祥)任评议员,在顺直学校国民捐联合会任正理事(即会长),在教育统一会任理事(即会长。该会设理事四人,同时当选的还有汤化龙、王金绶、章炳麟),在顺天二十四属联合会任副会长(正会长金镜芙),参与五族共和合进会、中国学会的活动。又以“孔道式微,且有议废祀典者”,特与同人发起孔社,“专壹维持圣道,阐明正学”。(613)在重新兴复的医学研究会任名誉总会长(公推为评议总长,处宾师之位,不应)。又发起中华医学会,创办《中国学报》,任总编辑,作为来宾出席民权监督党的会议,还参与过一些从前清延续下来的团体的活动,如旅京公学教育会、医学研究会,并在顺直学校兼课,忙得不亦乐乎。翻看自己的日记,恽毓鼎大概也觉得开会太多,眉批道:“纪念会,欢迎会,追悼会,欢呶不已;评议会,秘密会,茶话会,絮聒不休。终年昏昏沉沉,忙忙乱乱,跳跳搭搭,乌烟瘴气,不知所做何事。”(616)这些团体无论新旧,均实行选举制,以得票多少决定人事和办事。恽毓鼎自认为旧人,竟然可以和不少当代闻人比肩,不禁诧为奇事。

恽毓鼎虽然忠于清室,反对革命共和,有时“夜梦与人论国亡之恨,失声大哭,不能止,痛詈执政之误国。既醒,泪珠犹被面也。余于故国之思,顷刻不忘,虽在欢场,偶一触及,则惘惘如有所失”。(588)对于民国的所作所为却并非一概抵触。他对一些旧日的陋习不以为然,如清季士大夫喜赤膊盘辫,虽大庭广众亦然,太不雅观。“剪辫易服后,能湔除此习,未尝不佳。”(585)当朝官均以清朝衣冠为耻之际,他自诩仍服往日冠服,可是不久就发现很不方便。如至大舞台观剧,“上流社会人垂辫者唯余等一桌而已”(588),所以自4月27日起束发作道装,5月21日,又剪去发辫,并且自我开脱道:“此辫与我相守五十年,一旦截之,不无恋恋。唯上流社会人俱已濯濯(唯商界中人尚有存者),余既不能杜门自守,不免驰骤于酹酢场中,日受刺激,只可降心从众矣。”(592)

发服形制,自清季以来成为一大社会问题,引发不少风潮。关于剪辫的解释,反清、从洋、个人卫生之外,恽毓鼎式的从众或许更为普遍。迄今为止,好看与否,仍然是人们在健康与审美之间抉择取舍的重要依据。而是否美观,绝不仅仅是客观实在,所谓时尚,便随着人们的观念变化而有异。若是不合时宜,在多数人以为丑的审视之下,有心立异者难免时时感受压力,而难以坚持。况且,除了不做清朝臣民的象征意义外,学习西方和个人卫生两项多少有些牵强。前者的确是当时变革意识的主要参照,列强各国的有无,即以为其所以富强而中国所以贫弱的标准原因,只是大都未经严格验证,至多不过是凭借即时的经验;后者则不及女性,女子普遍剪短发已是民国以后事。

尤为可怪的是,恽毓鼎以他人所说“身处今日,贵有旧道德,尤贵有新知识,否则将无以自立于社会中”为至理名言,不仅从来喜欢梁启超的文字,还好阅看《东方杂志》等刊物,“固以自助,亦以策励子侄”。(591)甚至对革命党人的《民立报》大加赞赏,“此报于政说学理特详,且具卓识,为南北各报之冠,而摭拾丰富,零金碎锦,多可采之辞。余素乏新识,中年脑力日减,不能更致力新书,而稍有一知半解,不见摈于当代闻人者,则得力于《国风报》、《东方杂志》及此种报纸居多”。(593)他看过《民立报》刊登的《社会知觉论》,认为“精微要妙,颇有至理,报纸阐明政理学理,唯此种耳”。(597)看了章士钊于该报发表的法律改良一文,也觉得“根据学说,发为探本之言。余因悟社会学亦从此发生。反复读之,殊得深味。儿辈阅报,唯看新闻、笑话及嘲谑之文,于此种政理学说,从不留意,固由程度相差,亦是志识凡下,安望其有成乎?”(599)由于上海的报纸要积三四份才送一次,有时不得不改看其他报纸,“然意味迥逊矣”。所以“读《民立报》,以增政见,广学识”,成为其“近日纯简之课程”的重要组成部分。(597)

恽毓鼎等人筹划创办《中国学报》,仿效的对象居然是《国粹学报》,该报“寓排革之意于学说,使一般聪俊少年,皆印其说于脑中,遂成去秋之结果。法国大革命,发于卢梭;欧洲立宪政治,发于孟德斯鸠。学说之力,过武力远甚”。所以恽毓鼎取之“为吾学报之程式”。(601)

恽毓鼎的举动很难说是为了以其人之道还诸彼身,在学术观念上,他还真有不少趋新之意。日本的有贺长雄批评旧史家于事实止述帝室事实、法令发布、官职更迭、战争胜败,或是日食、地震等奇异征验,以及天皇御幸、大臣生死,“此外如风俗、美术、文字、语言之变迁,产业、贸易之进步,外国之交通,则反无所记述”。恽毓鼎颇有同感:“此数语虽讥日本历史,实洞中中国历史之病。”旧史家唯司马迁特具宏旨,于朝局主尚、社会风土、边事原委,“皆能着时势变迁之概,有千秋眼光。班史犹稍得其遗意。自后汉以下,直为一姓兴废之书,与世界无涉。其不作《志》者,并一代典制而亦不详。至宋、明二史,直为官书而已。若夫考订批评之学,尤其末矣。近来新学发明,其论史裁,识见实超出前人”。(591)他甚至认为:“近今世运所趋,生人思想为之一变。从前学界各书,如汉宋之争,朱、陆、王之辨,儒释之分,以及陈陈相因之经解史论,靡靡无实之之词赋文章,无当事功之考据,骈枝歧出之著述,皆将渐就淘汰。以数计之,当可减去十之五六。余尝患书籍过多,耗人精神,费人日力,而人辑一编,家刻一集,灾梨祸枣,汗牛充栋,更为耗蠹之尤。倘能举以上所列而空之,唯存道德上、政治上之学说,纪载哲学家、实业家之所体验、发明,庶几执要钩元,人得读书之益,而世界收为学之用乎?”(583)隐去名讳,这番话说是出自十年后新文化派之口也不为过。

与思想追求相符,恽毓鼎的行事也不能以守旧一概而论。他反对废除中小学堂读经,鼓动教育会向倡导其事的教育部提出抵抗。可是对于南北志士提倡国民捐,他虽然不甚赞同,却许为盛举,而且担任顺直学堂学生国民捐联合会的临时主席。他更像是在努力做一个合格的民国公民,而不是不食周粟的遗老。其时“京师新会林立,范围皆务为广大,而不顾其能否实行。以政群党为尤甚。几欲举国家大政,汉满蒙回藏五大族风俗政教,悉包罗而干涉之。余戏谓虽以大总统作会长,内阁总理作副会长,恐亦未能踌躇满志也。此社政会力矫虚夸之习,专就社会利病所在,发为言论,达于议院及地方长官,以谋兴革而进安全,庶几可收实益”。(586)恽毓鼎任会长的社政进行会提出的多项意见,如化除省界,多设工厂和养济院收纳乞丐,民国冠服必须用中国材料,禁赌,禁止女伶演**戏等,都不是站在与民国为敌的立场,而是正面表达自己的诉求,以求改进。尤其是该会的回教阿訇王宽等提议西行赴回疆,劝导回民勿受俄藏之愚,与中央抗拒,更是显然维护民国的统一和权威。

8月,孙中山到京,受到热烈欢迎。9月3日,恽毓鼎等人以“孙中山素持民生主义,与社政进行会宗旨悉符,函约相见。因与副会长李毓如丈、协赞唐修之、评议长孔仰恭代表全会,于十钟往访。宾客满堂,皆有求于中山者”。(606)5日,恽毓鼎等又赴孙中山茶会,来宾二百余人,孙中山致辞,“盛称北方气象胜于南方,从此猜嫌可以尽释,并畅论开放中国政策”。(607)章炳麟等也各有演说。10月25日,社政会第一分会成立,恽毓鼎“登台演说社会主义、社政会宗旨,并与诸会员约三事:一、会员当以人民为前提,抱定民生主义,热心毅力切实进行,期达利民初意。二、会员当以名誉为重,严守规则,尊重公德,不尚意气,不争权利,使社政会在世界有极大名誉。三、总会、分会当视同一家人……同心合力,使多数人民享最大之幸福”。(614)单看这样的要旨,很难想象是出自冥顽不化的旧人之口。

10月31日,梁启超在湖广会馆开茶话会答谢各界,恽毓鼎应邀前往,与梁启超互道仰慕之忱。恽毓鼎自称“向往任公十余年”,对其演说“甚不满于民国政治现象,谓前清政治机关完备,特腐败耳,得其人则法固可行。民国将机关拆卸殆尽,甚至并要件而失之。若不荟萃人才,亟谋建设,前途之危险不堪言”等意思,颇有同感,认为“皆平实不张皇”。(615)

恽毓鼎虽然社会活动繁多,内心却并不情愿,觉得“新立之会林立,大率皆为己之学,言国家言国民,特幌子耳”。(594)与不少讲官相似,恽毓鼎也属于自视甚高而不得志的一类。按照“达则为良相,穷则为良医”的座右铭,其所向往的还是从事医学,尤其是发扬光大中医。民元10月间,外界盛传其将得国史馆长。恽毓鼎觉得“虽较行政官员为可居,然非吾愿也。吾平生大愿,欲请巨款设一极大医学,以中医《内》、《难》长沙书为主,唐宋元名家为辅,而以泰西医学参之,附立伤科、产科、兼立医院,以为实地练习,药物检查,所以杜药肆伪混。开中华四千年未有之业,造亿万姓健全之福。此愿若遂,竭终身心力为之,不限止境,不营他业,庶几不虚生斯世乎?”(614-615)清季恽毓鼎曾奏设医学堂,“经理多不中程,又以款绌而废,至今以为憾事。倘得由国家发款,岁得十万金,在京师建绝大校舍,延聘名家,参以西说,而于其旁兼建医院,以资实验,收效必宏,中医庶有昌明之一日。虽使余终身从事于其中,亦所愿也”。(608)

恽毓鼎书法

在医学研究会全体会员大会演说时,恽毓鼎详尽阐明了自己对于中医的看法和抱负:

中国古圣贤医学,实能兼西学之长。凡生理解剖、实验化学,《内》、《难》、长沙、孙真人皆详其功用,而六经气化之说,精细分明,确有凭据(此等处皆引经说以证明之),无分毫影响,断非西医所能梦见,盖其程度尚不足以语此也……吾辈如能以西人研究科学、心理学、算学之心思眼光,研究《内》、《难》、长沙《千金书》,必能契古圣之心源,发前人所未发,中国医学将有大放光明之一日。否则,我不自求,泰西明达者流渐知《内》《难》诸书之可贵,以深锐心力代发其藏,而华人反师西人以求中医之微言大义,岂不大可耻乎?此实吾党之责也。(613)

百年前能说出这一番话语,的确难能可贵。一个世纪过去,中医的存废问题至今众说纷纭,不能适当解决。如果当时能够用其所长,恽毓鼎本人及中医的命运或许都会有所改变,岂非两利双赢?[33]

恽毓鼎一方面继续向逊清皇室尽臣民的忠义,另一方面则努力履行民国公民的责任。其建立极大医学的梦想,就并不排除由民国政府主导。12月20日,恽毓鼎投票选举众议员,(620),并认为伶人田际云(想九霄)当选大兴县议员“玷辱议会甚矣”。(622)[34]除夕夜,恽毓鼎照例赋诗一首:“万马光阴挽不还,又随烛影照衰颜。妻能知足家门乐,儿解分劳老境闲。故国遗踪轻似叶,一年今夜重于山。永和癸丑明朝是,水竹何时却闭关。”(628)其心境跃然纸上。

恽毓鼎的观念行事准则,在一封致兄长的信中有明确详细的表达,只是很难用今日的观念来理解,他说:

民国虽建,大难方兴。风俗之奢**,人心之诈巧,至吾苏而极。劫运之交,殆将不远。直隶淳朴俭苦,犹存老辈典型。恒赵深冀之间,至今尚奉宣统正朔,确守遗经,不知革新为何事。窃以为元气淳厚,一时未易散也。至于北京为争名之地,非闲野所宜居。青岛托庇外人,尤非所愿。又凡都会码头,生活程度过高,只便仕宦经商,而不便久寓。愚意拟于恒赵深冀间,择其文质相间者而卜居焉(过于固陋之处,用途虽省,而培植子孙则不相宜),终其身为北人,不复作首邱之想矣……摄政三年,亲贵遍布朝列,卖差卖缺,竟成市场,正人屏诸卑闲,危论付之不省。稍有知识者,皆知国将亡矣。革命军兴,推到恶浊政府,士农工商翘首以盼幸福,不料自私自利之见,更甚于专制之朝,统一无期,秩序不定,胶胶扰扰,如在梦中。志士心灰,外人齿冷。此中局面,万不能长。以愚意测之,大清无望中兴(亲贵之心死矣),共和决难成立,待其水益深火益热,有大英雄者起而收之,以君主之名,实行共和之政,吾中华将有雄视全球之一日。惜我辈不及见耳。我生不辰,其谓之何!弟燕暂栖巢,唯以看书、写字、赏花为功课,安贫习俭,为得过且过之谋。平日喜用脑力,此心不能无所寄着。而近来新发明之学理,实有胜于旧说者,以余力从事钻研,亦颇获餍心之乐。始而挽发作道士装,亦可通行社会,无如发根以逆挽而痛,且奇痒不可爬搔,其苦万状。继乃思身体发肤,贵乎适意,吾岂好辫哉!何必自寻苦吃!遂于亡国百日后四月初五之夜,毅然截而髠之,于是种种者变而濯濯矣……都中尚有一部分为清朝之官,如弘德殿、实录馆、崇陵工程、二陵、八旗、内务府、钦天监之类,具折谢恩,请安请假,皆直达内廷,钦奉上谕,有时亦有交片,盖用法天立道小玉玺,五大臣署名(两太保,内务三臣)。每日亦有宫门抄,称为宣统四年,仍用旧历。真自来未有之怪局。此为外间所不知之事,聊为两兄言之,幸勿传播,或生波折也。(592-593)

仔细揣摩,恽毓鼎可谓文化遗民,只是其安身立命的文化不得不附着于君臣纲常的政体之上,难以自拔。至于以君主之名行共和之政的臆想,看似怪异,实则百年来不知有多少变相。

严修以旧历记完辛亥年的日记,壬子新正(2月18日)起,改为阳历为主,阴历为辅。半月间,除2月24日袁世凯专人来问候外,平淡如常。3月2日午后,与来访的范源濂等同访李士伟,商议促成临时统一政府之策。闻保定日内大焚掠,知天津不得免。是日原定宴客,因将有乱事,改期。入夜十点钟,果然枪声大作,东西火光烛天,继而南面亦火起。有亲戚女眷来避,内外防守,彻旦不寐。次日,亲友来促其见当道要求维持秩序,有人建议非雇佣外国兵不能弹压,否则抢掠更甚。“余遂同伯苓、柱卿往巡警道署,路经北马路,残破不堪言状。行至铁桥,两岸之人如堵墙,闻枪声不绝,盖敬林观察率警兵捕拿抢掠之人也。捕获之人,随行于途,有哭泣者。”(1724)严修等遂与杨以德同行至警务公所,各团体及学界、商界之人络绎而至。午后总督等官员亦到,众意皆以雇洋兵为然,属严修言之当道。恰好张绍曾在座,问其有无流弊,答称无妨。遂公推张绍曾往见日本提督,又公推严修代表同往。日本提督慨允借120人,以40人搜查,80人巡逻。以张绍曾为司令官。下午四时,40名日兵先到,率以游街,警兵40人同行。在众人的怂恿下,警道杀抢掠之17人于东门外。当晚严家妇孺避居井上医院,严修则宿于厨房。

为了加强治安,防范再次出现大规模骚乱,次日,治安会开会,严修与张绍曾一同往见总督商借军械。张绍曾又专程进京面见袁世凯,拟招千名学生军。3月6日治安会商议进行次第,严修不赞成招学生军办法,主张先联络官、军、警及绅、商、学各界,使声气相通,不生误会。俟联络为一之后,再议成军人数。张绍曾表示赞成。两人遂往谒署理总督张镇芳。当晚,会商讨论治安会流弊及补救办法。(1725)此后数日,接连与各界及当道商议治安会事宜。3月11日,前一天就任大总统的袁世凯来电,委托严修为治安会会长。不过,当天在督署会议厅议事的结果,取消治安会,另行组织官民联合会,公举严修为会长,并应严修的请求,公举王绍濂(少泉)为副会长。(1726)

3月13日,张镇芳辞职,举荐严修接替直隶总督,袁世凯派人前来劝驾,正色辞之。为了稳定治安,将闹事的军队解散,同时取消学生团。3月15日整个上午,联合会继续开会,表决取消学生团,另行组织。午后严修到东宣讲所宣布解散学生团,众起质问,全场鼓掌和之,喧闹许久。在他人调停下,严修退席,避至劝学所,众又寻踪而来,纠缠不已。最后严修许以18日举代表来舍候信,才勉强散去。(1726-1727)次日,联合会开会商议商会提议、延长夜禁钟点以及谢绝外兵各事。

民初党派社团蜂拥而起,均设法扩张势力,籍忠寅、张国淦等即力邀严修加入国民协进会。章太炎、黄兴等人也来函致意。严修虽然不愿参与党派,还是列名国民协进会,对于当地政治及社会事务发表意见,参与协商提议质问本省财政及组织临时省会两问题,并协议商团章程。只是实际提出时,未与谘议局议长同往督署。(1727)3月下旬,虽然人心依然惶惶,严修等人已在商议取消官民联合会事宜。因为同类机构太多,当道也不免混淆。4月2日,由于误以联合会为保安会,当局即来人调解。(1729)4月5日,联合会开会,报告两议长往谘议局催询组织省议会事,并以多数人赞成为由,即日解散官民联合会。(1730)

此后,严修除了关注社会事务外,常常看戏,其时王瑶卿、金月梅等名角在津挂牌,尤其是汪笑侬演的各种新戏,如《珍珠塔》、《立国难》、《受禅台》、《党人碑》、《双泪碑》、《劈三关》等,严修颇为欣赏,认为“颇中情理”、“极佳”。(1729-1732)回津后戏瘾更大,一日之内竟然连看三场戏。(1734)这时严修看戏的瘾越来越大,7月20日,蔡学使邀集严修等人讨论改良戏曲事宜,严修同意他人建议,以礼貌邀请汪笑侬担任此事。(1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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