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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第9章

清晨,夏尔走进巴黎裁判所附属监狱,查看下午是否有行刑任务。他从庭院的左边爬上螺旋楼梯,敲了敲那位新任检察官的房门。他对再次见到安托万感到好奇。

“还得等些时候,”有人在他后面说到。夏尔转过身去。记者高萨从一个没有窗户的墙边凹角处走出来。“里面没人,但他喜欢有人等他。”

“您怎么会在这里?”夏尔问,怀疑地打量高萨。

“他让我心神不宁。可能他不喜欢我的文章。他要告诉我今后我该写些什么,以满足新闻自由的要求。我会写他继承了一笔小遗产,以此买下了一个检察官的职位,又把剩下的钱花到了美酒和女人身上。等到他重新清醒了,又把他富有的表妹搞大了肚子,一共五次,而自从他个人破产之后,他开始极端讨厌富人。”

“那您想把它写下来吗?”夏尔怀疑地问道。

“认真对待新闻自由的人,将会躺在您的绞刑架下,巴黎先生。您知道吗,很多革命者是因为自身的失败才形成了他的思想。可像安托万·富吉埃这种人,您完全可以送给他一个养鸡场,却没有一只母鸡可以生出一只鸡蛋来。您可知道,那个坚定不移的卡米耶·德穆兰是他的表弟吗?德穆兰为他谋得了检察长的职位。”

夏尔重新敲门。

“谁?”安托万·富吉埃叫道。夏尔踏进他的办公室。富吉埃马上向他伸出手掌,好让他明白得再等会儿。他正在和总检察长罗德雷为一个问题争论不休。富吉埃变化很大。他的脸上写着失败的愤怒。这不是一张英俊潇洒的脸。他长得就像是一只老鹰,形容枯槁,鼻子尖尖长长又弯弯曲曲。他的嘴唇不会比一笔画出的线条更宽,仿佛从他的嘴唇上可以看出他的吝啬似的。他蓄着连鬓胡子,而这连鬓胡子修剪得太狭窄,反倒使他的脸形显得很长。安托万·富吉埃很可怕。因为当人们赋予那些饭桶权力的时候,他们大多毫无仁慈之心,冷酷无情。他当着罗德雷的面大吼道:“如果不想彻底消灭这种无赖,您究竟想要拿这种社会渣滓干什么?难道您还想浪费国家钱财供养他们在我们的监狱里吃上五十年吗?巴黎有些正人君子过得可没那么舒心,能吃上面包,喝上菜汤就很知足了。”

“我们派他们到我们的海外殖民地去。您为何要杀死一个还能在我们的矿井里干上四十年活的人呢?”罗德雷朝夏尔看去,向富吉埃暗示,有这个人在场,他不想再讨论下去了。

和罗德雷和富吉埃一样,国民议会里的绝大多数议员也是法律行家。难以相信的是,究竟有多少在外省混不出人样的律师来到了巴黎,千方百计地利用机会去巴结革命者中的领袖人物。当然,他们所有的人都想成为领袖,谁也不想做个普通公民,而且所有的人都将政治视同为权力和金钱的跳板。绝大多数人对革命理想完全无所谓。他们沾沾自喜于成为大人物的感觉,享受着花天酒地的生活。这完全是他们个人的革命。

“他是刽子手吗?”罗德雷轻蔑地问道。富吉埃点点头,然后冷笑着朝夏尔看去,他显然在享受这样的场景。相反,罗德雷是属于这种人:从不微笑、不会白白浪费善意,不会把任何表情带到生活中。他的脸上始终不动声色,不管他听到的消息是快乐还是悲伤。可他的目光似乎在说:你想干嘛,你这个混蛋?他可以把这种表情演绎得惟妙惟肖。他总是咬紧嘴唇,好像刚好有人侮辱过他或者有人在狠狠地反驳他。他看起来很紧张,心里很郁闷。

富吉埃转身面对夏尔。“我们没有你的工作,桑松公民。顺便说一句,下次你要给我写信的话,拜托把我的名字写对了。若是下一回再发生这种事,恐怕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辱骂。不,下一回我甚至肯定理解这是一种辱骂。”他严肃地注视着夏尔,又补充道:“将来我们要支付给你有价证券。这种有价证券我们有那么多。”他哈哈大笑起来,手指向门口,“你可以走了。我们毕竟不会把整座城市的人统统处死。”

夏尔本想说点什么,扯扯他们曾经在一起度过的旧时光,可他发现富吉埃想和罗德雷单独待在一起,而且明明他们一起上过鲁昂的同一所学校,可富吉埃并没有重视和夏尔之间的同窗情谊。出门时,他听到罗德雷说,大概过不了多久法国的刽子手都要失业了。

高萨还一直等在外面。

“您喜欢就可以写上,今天没有行刑。”夏尔说。

高萨呵呵笑了。“因为您去过那里,或许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您是赞成还是反对死刑?”

“拥有看法没人付钱给我。”

“我的读者会对此感兴趣,”高萨装作发出很痛苦的声音,“巴黎先生是怎么想的?他们想知道这个问题。没有一个刽子手像您那样令人毛骨悚然地登场。您是一个机构,嗯,让我们合作吧。也许您需要我的帮助。”

“很遗憾,”夏尔说,“我按照规定行使我的职责,但在其他方面,我不会对公众感兴趣。我不喜欢成为公众兴趣的焦点。”

“那么说您拒绝接受我的美意了。”高萨拿腔拿调地说。

“不,先生,我不想当众冒犯您。”

“哦是的,哦是的,您拒绝了我的美意。”夏尔爬下旋转楼梯时,高萨从后面叫道,“也许不久之后您将会更多地成为焦点人物,您都受不了的那种。”

夏尔并没有直接骑马回家。他绕了个大弯,去了蒙马特高地森林。然后,他寻找塞纳河的河岸,坐在堤坡上。他五十二岁了,有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人结了婚,可最近一段时间,她在他眼里已然陌生。他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心,可首先为他的两个儿子的未来感到担心。他努力为自己鼓起勇气。假如死刑真的被取消,他肯定不会马上失业,他想到。总是需要刽子手和助手给刑事犯罪分子打上火印,或者将偷窃者绑到耻辱柱上。有人还得一大清早赶到巴黎裁判所附属监狱拿判决书,然后在当天晚上对他们行刑。也就是说,他不会失业,但他会比之前挣得少,此外国家支付给他的是有价证券。日子将会过得越来越艰难。夏尔决定把他从不使用的那间小工具棚出租给年轻人。他们前段时间还问过他,是否可以把他们的印刷机安装在那儿,然后印刷传单。传单已经成为很时尚的东西。他们可以借此赚点小钱。

托比亚斯·施密特画了一张新草图,很自豪地展示给夏尔看。“我尝试过制造一台非常简便的机器,”他解释道,“连任何傻瓜都能操作的机器。因为总有一天会有一个傻瓜操作它。您,巴黎先生,您是最后一位伟大的刽子手。”

“我们必须尝试一下,”夏尔不为所动地说,“有一些人,他们手脚笨拙,哪怕有了斩首的刑具也干不出漂亮的活儿。”

“这是重量和下落高度的问题。如果呼啸着下落的斩首刑具足够沉,那它会成功的。我们可以用尸体作下试验吗?”

第二天,夏尔将此消息告知了吉约坦博士,吉约坦立即赶过来了,请他们解释这张草图。他几乎怀着孩童般的兴奋,仔细察看这个设计。“您怎么想,桑松公民,被切下的头颅还有意识吗?一个被斩首的头颅还能感觉到痛苦吗?”

“那种痛苦在一刹那间很巨大,死囚因此会失去知觉。失血过多也会带来一点不良影响。”

“那这个机器能够运转吗?”吉约坦不想让自己出丑。

“可以。它在两百年前就已经运转,现在也可以运转。我看到有文献记载,甚至恺撒大帝时代也使用过类似的机器。”

“它真的可以运转吗?”

“我们首先用绵羊试试。”

没隔多久,吉约坦博士向国民议会介绍了这台机器。他对机器的优点大加赞赏,并且强调说,藉此可以非常接近于平等和博爱的要求了。这台机器体现了仁爱的行为。它满足了革命的需要,承认了每个人生来平等的主张。每个人以同样的方式死亡,谁也不会受折磨很久。“受刑者只觉得脖子周围被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人头就从肩膀那里掉落了,”他说,“这种机械装置看起来就像闪电一样迅疾,人头落下,血流如注,人就一命归西了。”由于他用词精妙,话音刚落,国民议会里爆发出响亮的笑声。会议宣布,外科教授兼国王御医路易大夫将撰写一份专家鉴定。一位年轻律师随后的否决发言几乎谁也没注意倾听。他名叫罗伯斯庇尔,他反对死刑,因为这是不公正的惩罚,是残暴的封建制度的残余。

加布里埃尔在弹琴,夏尔和德马雷在编制前夜被绞刑者的一份家当清单。引人注目的是,近来被判决者的头发和胡子变长了。巴雷每次在巴黎裁判所附属监狱剪下他们的头发和胡子,然后把它们放进家里的一只大箱子里,再到月末交给假发制作者。所得收益将转交贫民院、养老院以及其他贫困者。

“头发变长了,可尽管如此,到手的钱还是不如以往多。”德马雷强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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