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意从鼻腔里哼了声,不置可否地卷着鬓发。
“他很乖顺,很贴心……若我选个门当户对的,未必如此顺心。”她眼神淡了淡,“大人,我没什么大追求,家中财产已经够我挥霍一生,没必要再把自己当作筹码。”
这个理由很充分,陈行止也没再说什么。既然已经剖开所有假面,怀疑也得到解释,他便直截了当地挑明了今天的目的:“堤坝不能继续。”
“为什么?那妖不是已经伏诛了吗?”
桌子被青年重重地拍响:“那谁能保证这妖族不会卷土重来?”他似是怒极,眼尾都染了红色,“我知道穆老有些手段,知道我们邺州有捉妖师,但……”
陈行至的声音低了下去:“何苦呢?”
“一来,堤坝修建好,朝廷不会再有赈灾款,邺州眼前还需要这笔钱。二来,修建堤坝已经耗干了百姓们的钱粮,再继续下去,城中富户和氏族难免有意见。”
“他们是城中重要的人物,邺州需要他们。”
沈明意只觉背后发寒。话说到这份上,谁不明白,邺州牧分明知道那妖族作乱可能并非事实,但他默许了这样的行为。
因为,这是邺州他这条线上的人的共识。
妖族作乱是不是真的,是谁的手段不重要。
沈明意默了默,然后挑眉问他,像个真正的商人般讨价还价起来:“那我投进去的银子怎么办?穆家投进去的银子又怎么办?没了堤坝,我又如何让我的小情郎有个明面好听的身份。”
“三个月了。”
陈行止并不为所动,他平静地搁下手炉,从案几上拿出本账本:“该赚的,你们都赚到了。竭泽而渔可不是聪明人。至于你的小情郎,邺州这样大,你想要个什么名头,钱到位,穆老都能为你摆平。作为补偿,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咬死了不再允许堤坝重建,他不允,那外面的明路子就再也进不来。靠野路子的材料,完全不足以支撑这样的大工程。
沈明意到底是认清了这个事实,没有再挣扎。
事情已经成定局,她再反对,徒增怀疑。
还会连累四娘。
见沈明意不再说什么,陈行止神色自如地交代了接下来他们的安排,警告了她不能再擅自做出什么。先是让她配合妖族的谣言,又是让她闭紧自己的嘴巴。
说累了,满是倦容的青年靠在椅背上。
“沈姑娘。”他望着天,揉着太阳穴,侍从在旁边望着他,“那几名遇难百姓的后事,便交由你们罢。这事因你们而起,由你们收尾最为妥当。”
侍从的目光落到她身上,青年忽而站起身,挡在两人中间。沈明意坐在椅子上,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
“明日我会点两个人给你,在这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被注视的感觉消失了。
他说完这句,便不再开口,挥手让侍从将她送至府门前。在沈明意即将转身离去时,侍从拦住了她,往她袖中塞了什么。
她诧异回头,那人却做了个嘘的手势。
“姑娘,小心我们大人。”
沈明意回到院中,所有人都围了上来,甚至连神出鬼没的穆青也出现在了这里。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东西缓缓展开——
是张泛黄的婚书。
穆青脸色一变。
“是盈娘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