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泛黄的婚书就静静地躺在桌上。
穆青面色铁青地看着它,久久没有言语。
林盈是他最疼爱的小侄女,也正是因为林盈的死,穆青才会一直都留在这个洪灾频发的邺州。他的小侄女欢欢喜喜地嫁给这里的州牧,却在他赶来赴宴之时化作了水中亡魂。
但他却一直苦于没有证据,任由幕后黑手逍遥自在。
其余人神色各异,唯一知晓内情的沈明意也好一会儿没说话。这张婚书并非正式文书,却有着林盈和陈行止亲手签下的名姓和誓言。
即使久远,也仍能透过上面情真意切的字句窥见两人那时的情谊。
良久,院门被推开。少年从外面带着一阵凉风步进了院子里,他的脚步很轻,但身上的血腥味还是让这里的所有人都微微蹙起了眉头。
见所有人都看着他,胡妄停下脚步,诧异地抬眼。
“这是怎的了?怎么都聚在这里?”
他的目光越过何离,直勾勾盯着被围在中央的少女。
何离下意识地挡在沈明意身前,这件事是因自己而起,是他明明知晓了胡妄的劝告,却没有依言阻止沈明意。千错万错,都该由他一人承担。
但那人拨开了何离,径直走到沈明意身前。虎族的首领晃着自己的尾巴,他的衣物上还残留着未被清理的血肉,但他浑不在意,甚至眼神里还带着点笑意。
少年俯身,看着沈明意的眼睛。
“我都知道。”
他这样说道。
胡妄离得很近,近到沈明意能够隔着这样的距离,看清他眼睛里明晃晃的欣赏。沈明意想问他到底都知道什么,但胡妄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直起身子,随意地瞥了眼桌上的婚书,然后拍了拍何离的肩膀。
“我知道你没拦住她。”
这是肯定的语气,何离瞪圆了双眼。胡妄耸耸肩,神色自若:“我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让你拦住她,不是你的错。是我觉得,她是时候去寻找自己的路了。我只是……只是最开始有点犹豫。”
他还没实践过,怎么放手去信任一个人。
“什么拦住?”沈明意满脸茫然,却被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其余人不知他所想,只模糊看出他对着婚书的态度,像是早就知晓般。
穆青忍不住皱起眉头,他并不想和胡妄玩什么猜心游戏,于是他有点不耐地打断胡妄的话,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早就知道她今日会有这么一遭?这婚书应当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现下被个侍从拿出来,也是你意料之中?”
被这样质疑,少年也没有什么情绪,他甚至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只谦和道:“穆老,这话就说笑了,我又不是神仙。”他从袖中抽出卷情报,“我只是知道,州牧身边的人,也分出了两支。”
带了血的情报被放在桌面上,盖住了那张婚书。
胡妄很大方地与这里的人分享了他这几日来在邺州各个官邸和氏族间游走得来的消息,他怀疑一支是州牧自己的人,而另一支则是藏得更深的反对他的势力。
“堤坝之事,我倾向两者是达成一致的。”他沾血的手指不疾不徐地抹过情报上的字,“也就是说,那会儿,州牧和另外一支,都是同意这件事的。但后来,堤坝有了成效,不知为何,他们产生了矛盾。”
少年叹了口气:“现在,另一支想要扳倒他。”
“所以,这卷婚书,是另一支的手笔?要借刀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