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愧疚地低下头:“我本以为像你这般善良的孩子会幸福一生,竟未也会吃这么多苦头,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时榴听了他的话,细长的眼尾微微上扬了,露出眼角那块红色的印记,低声说道:“那一年的秋天我的确活得很痛苦,失去了所拥有的一切,但是没关系,”他对着这位陌生的旧识眨眨眼睛,不以为然地补充接下来的话:“但那些都过去了,我也不会再回头。”
“我还有很多事需要去做,来不及回顾那些过往的不堪了,或许你也应该向前看,比起可怜我,还是先考虑你接下来该怎么走吧。”
李吹寒的人包围了胡陵庸的住所,看样子不拿到锦衣卫令牌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按着他的个性用不了多久估计就会带人硬闯丞相府,到时候就算是扶月清亲自出面估计也拦不下他把胡陵庸带走的指令。
“这块令牌我一直随身带着。”胡陵庸低下头,在衣服里翻找半天,最后终于在层层叠叠的腰间衣裳里抽出一块深红色的令牌,他把它递给时榴:
“如果你也想要的话,就拿去吧。”——
作者有话说:季诩的戏份要多起来了
第56章杨柳依依
将令牌交付给时榴后胡陵庸就离开了,按照他的说法就是要趁着天亮早些回去,他的妻子和孩儿还在为他担心,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可以收拾收拾离开京城这个纷扰的地方了。
时榴在他临走之际送了他一枚玉佩,从前只要是济时会的成员身腰间都会配着这么一枚印刻时榴纹样的玉佩,他的心情淡淡的,心想或许今后还有机会再见面,届时时间不再像现在这么紧迫,还能坐下来喝杯茶,聊聊从前。
“他的年纪大了,现在离去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好归宿。”
扶月清走到他的身侧,想安慰他:“只要他还在京城,只要令牌还在他的手上,李吹寒就不会放过他。”
“我知道,”时榴低下头,旁人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觉得可惜。”
“没有人比我更能懂得这种,被迫放弃过去为实现某些抱负而用尽全力所打造的一切的感受了,他来到京城的时间比我早上许多,在这个地方从一无所有到受人敬仰的锦衣卫大统领,想来一定很辛苦。”
扶月清听他说的这一番话,眸光闪了闪,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得回去了,李吹寒肯定会为了这件事去为难欢儿,我得回去看着。”
时榴披上斗篷,戴起宽大的兜帽,他的脸太小了,差点被这只大小适中的白色帽子整个掩盖住。
“好,我送你。”
扶月清带着他到丞相府的马窖,选了一匹品相最好的马,又挑选了一辆最为舒适的马车,随后亲手将他抱上了马车。
马夫一鞭子下去,车辆开始缓缓动起来,时榴透过窗户看着扶月清,挥手来向他告别:“师兄,保重。”
马车愈行愈远,直至彻底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扶月清在原地站了许久,最后一缕阳光收束后他才抬脚慢慢走回大堂,谁知还没等他落座就听见门外又穿来了动静。
“参见陛下。”
前来送上茶食的侍女门齐齐跪下,恭迎这位此刻不请自来的客人。
闻人相生应该是先去拜访了冯远山后才来到这里,扶月清察觉出他的身上携带着冯远山家中惯用的一种燃香气味,那一头长发被淡金色的发冠束起,墨色的长袍映衬得这张一向冷淡的脸越发贵气。
扶月清手上的动作不曾停顿半刻,他端起热茶,用盖子划过杯顶:“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闻人相生没有理会扶月清失礼的表现,或者说他现在也没有资格去要求什么,自行寻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坐下:“爱卿此言差矣,朕只是信任你的能力罢了,猜到你不会失手便提前来验收。”
“东西在你身后的桌上,拿了就赶紧走。”
古朴的令牌印刻着“锦衣卫统领”这几个大字,由先皇帝亲自提笔缩写,闻人相生轻轻抚过这几个字:“好在父王还没有蠢到把锦衣卫权也交给万氏。”尽管声音很平静,但他的眼神中还是透露出一丝阴狠。
“我原以为你和贵妃娘娘的关系很是亲近。”扶月清放下杯盏,语气玩味。
“我以为叔父会告知你这些事。”
“这个世上真心待她的唯一一人只有母后,可她满眼只有父皇一个人,所以也想不到真正残害她的人其实就是父皇。”扶月清只要一想起万意浓那张脸就开始皱眉,在他的眼里这个女人早已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冯皇后很早就察觉到万意浓在给自己下药,但她一直到死都没有揭穿好姐妹的计谋,死前她招呼闻人相生到自己的跟前交待最后的遗愿:“她这一生都活在一场骗局中,作为合谋我不无辜,既月,好孩子,答应母后,今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长期被毒药侵蚀的身体早已腐朽不堪,她预见了自己的死亡,并将它视为解脱:“一定要护住她”说完这句话后她便直接撒手人寰,但关于自己的孩子却一句也不曾提及。
如今闻人相生很少会去回想这些过去,在他看来不仅先帝很愚蠢,他的母后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后只留下了他一个人来收拾他们所留下的烂摊子。
当然,还有冯皇后的弟弟冯远山,也同自己一般,被迫承担了某些原本不属于他的责任。
桌上摆着另一杯喝了一半的茶,还在腾腾冒着热气,吸引到了闻人相生的注意。按理来说丞相府很少会有客人能进到内堂,且扶月清也不会同外人饮茶。闻人相生抬眼看去,发现扶月清表情似乎还有些出神,他咳嗽两声:“爱卿可是有了成家立业的打算?”
扶月清斜瞥他一眼。
“陛下请安心,李吹寒一日不倒,微臣一日不会考虑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