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盯着,层层柳叶泛着青色的缥缈雾气,裴停云有些分辨不清大舅哥到底说了什么话,恐是天气炎热,这番絮絮叨叨听得他心烦意乱,只想按住这张嘴安静,不要在他的眼皮底下乱动。
叶片向后飘去……
裴停云愣神间,温热气息袭来时,他才恍然了悟,是这张嘴在向他靠近,耳边刮着心鼓,腿脚随着鼓点大步后撤,腹间传来一阵剧痛,却在见着大舅哥的酣畅的笑后,又了无痛楚。
郎瑛收起顶向裴停云的膝盖,瞥见季逢春前来,倏忽收起肆意到缺德的笑,换上焦急模样,冲在裴停云的身边,稳稳扶住他:“怎地中暑了呢?定是过于操劳,大舅哥心疼得紧。”
裴停云额头细汗一阵阵冒,脸色通红发烫,力气骤降,歪靠在郎瑛身上,低声道:“最迟今晚,福顺定回内廷,绝不会死在后湖。有差池,必与你有关……休想逃脱。”
“啧,妹夫留点力气躺着叫唤吧。”郎瑛轻嘲道。
季逢春慢条斯理研究药理、吃完药,见那魔丸倒了一个,暗自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教这俩人站在烈日下,按照脾性,定是冷倨的裴停云为维持高冷姿态直面不可直视的太阳,站上一炷香的功夫,他不晕谁晕?
哈哈哈……季某人当真是后湖小诸葛,服药间化刺头于无形,妙哉妙哉耶!
季逢春按压住上扬的嘴角,唤来两名库匠,将裴停云这个病号抬回号舍,请医士诊疗:“务必照顾好这名监生啊……哈哈……咳咳咳……”
“侍郎大人,唤我究竟所为何事?”郎瑛跟着季逢春的身后走着,穿过重重库房,踏过龙引洲,来到后湖公署。
季逢春的八字眉毛,又开始缓缓拧巴,嘴巴似铁水浇筑,口风严得要命。
只是经过菜圃时,略微停下,问她:“你看这瓜果菜蔬长势如何?”
郎瑛不知道他究竟卖的什么关子,便敷衍道:“长势喜人。”
季逢春抚掌:“那取几株,今日小厨房烹调。”
经过签押房时,季逢春领她在两排长书架前停留,问她:“你看什么书?”又不待她答便自顾自捧起一摞。
郎瑛心中越发狐疑季逢春是不是被附身了,平日横眉冷对一人,怎吃了药便如此和煦,此药有此神效,裴停云恐得日夜将药拌饭吃。
到了赵世衡的居所,季逢春将书堆放下,一眼便能看透的屋子,他愣是原地介绍布局、结构近一刻钟。
郎瑛看着季逢春说的口吐白沫,倒了杯茶奉上。
季逢春推辞:“嗳咦,客气,你可都明白了?”
郎瑛点头。
季逢春拍掌一笑:“这便好,你且等着。”
……
郎瑛没缕清情况,季逢春便闪跑出居所的季逢春命小吏将房门锁上。
“季大人……你这……你这……为何锁我?不是侍郎大人让您唤我吗?”郎瑛拍着门扉,高声叫喊。
季逢春越走越远,向她道:“侍郎大人吩咐我将你锁住,他晚些时候先送福顺公公出后湖后,再回来。”
郎瑛细思量昨晚福顺公公的神情,自己的女儿身可能真如祝千秋所言,他已知晓。若他回内廷,不仅自己女儿身的底细被抖落干净,消失的监生情况也会推卸到她头上,五雷轰顶不过于此,她今日本有一番筹谋,横生波折恐前功尽弃。
实不甘心。
“季大人!留步……”
季逢春远远道:“好事,侍郎大人说了,提拔你为他的贴身书吏,协助处理黄册事务,吃住同行。”
郎瑛一屁股坐在绣墩上:“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