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瑛起身跟着季逢春出库房,当空浩日一照,烈阳刺得下意识回首眨眼,恰好身后人缓缓站定。
光晕照向雪做的人,细长的眼睫泛着狡黠波光,玉色的发带从肩头滑下,轻飘飘拂在腰际。
裴停云抬袖行礼,低垂的脖颈露出一点朱红:“季大人,可是我等黄册驳查有误?”
一个郎初,无事生非不得清闲;一个裴停云,作壁上观难说清白。
这二人堪称季逢春在后湖的心魔,分则卧龙凤雏,合则魔丸现世。略思及此,他顿觉腹痛、心痛、脑袋痛,眉毛拧得更痛了。
季逢春甩袖侧立,面朝后湖,夏暖荷开:“或许吧,侍郎大人有请。”
郎瑛心中微微一诧,黄册驳查自己不可谓不尽心,有谬误何至于主事也不透露。抑或是,孝慈高皇后绒线绳一事的折子已入宫一日,难不成是宫里来旨意了。
裴停云又道:“我与素日与郎初通力合作,驳查有误,在下也脱不得干系,因此盼与同去。若有隐情不敢隐默,反之,必要较个明白。”
果然,两人在一处,又要搅风浪。
嗡地一声,季逢春脑袋更大了,一手按着眉心,一手揉着心口:“你俩且在此处站着,不要动,我去吃粒药丸。”
郎瑛嫌日光刺眼,加之对昨夜厮打落了下风之事耿耿于怀,便面对裴停云而立,目光在他周身肆意游移。
最终,锁定在他的腰。
腰倒纤细,骑马弯弓下腰绝对的好手,只是没想到还会缠那般精巧的红绳。
裴停云唰地卸下对季逢春的笑意,凝目追寻着郎瑛的视线,最终也定格在自个的腰上。
他皱眉静默未果,出声:“非礼勿视。”
郎瑛抓住他这话头,将心底的怨气尽数卸了:“妹夫,你这会儿子说我非礼勿视,那么我要敬告你昨晚的举动是‘非礼勿动’。你看看我手腕上的勒痕,越来越紫了!好歹是一家人,我拿你当妹夫,你拿绳捆舅哥。这么多年,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若是打了你,出了后湖,我俩单挑。若是骂了你,我诚挚道歉。”
郎瑛暗忖福顺公公与裴停云私交甚密,照目前他的反应倒不像是知晓她底细的模样。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决定打感情牌,少一个绊脚石。
“咱们——”郎瑛牵起裴停云的手,睁大双眼,一二三,吐气,笑露八齿,“可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呐啊,我的好妹夫。”
湖边杨柳依依,裴停云看着眼前的大舅哥一脸愤慨、无辜、伪善的脸,心中滞得慌,几年前的那件事,他竟忘了!居然还腆着脸质问自己,原来自己日夜盘旋的懊悔、羞愧在他脑海里竟秋水无波。
太可笑了!
裴停云你自己真的太可笑了!
裴停云反手握住郎瑛的双手,扣在树干上,眼眸中起了恨意。
郎瑛偏首看着湖水倒映二人倒影,她缩着腿脚矮矮贴在树上,裴停云欺身而上,画面有点……糟糕。
裴停云也被湖中交叠的身影吸引,眉心一动,似觉不妥,木着脸松开手,却又将手指叩在郎瑛喉管处。
郎瑛举手,叹气:“我们不能和平相处吗?”
一声冷笑在她耳边幽幽响起:“大舅哥,你今天似乎没有这样的诚意。”
“比如说呢?”郎瑛将答案压抑在喉咙里。
“你想杀了福顺。”裴停云眼睫一颤,一手捉住郎瑛的手腕,一手将细长的柳枝捞过,在郎瑛的脖颈间缠了两道,渐渐勒紧,“我不同意。”
郎瑛仰头看去,轻笑:“恶果自食,非外力加身……”
青色的叶片在她嘴边颤颤巍巍地晃动,羞涩地在她唇齿间试探。裴停云盯着这张开合的嘴,心思飘忽,生出了恨不得将大舅哥毒哑的念头,如此便不会有‘莲六郎”粉唇含着翠绿片叶的风流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