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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大力,郎瑛被摇醒。
“怀序兄~~”咀嚼的声音在她耳边,由远及近渐渐清晰,“平日总是你摇醒我,万没想到你也有偷懒耍滑之日,其他人皆莫如我对你这般仗义……”
絮絮叨叨地话语在郎瑛头脑里乱窜,从左耳进,便在脑海里打起架来,太阳穴、后脑勺突突直跳。
郎瑛手抓着床沿,猛回想起与裴停云的鳌斗,低头看手。
腕上空无一物,昨晚似是镜花水月,但后脑的痛感又在回应她,裴停云确是做了捆她的举动。
“人有病,天知否。人面硕鼠,心怀奸诈,非人哉!”郎瑛揉着后脑勺向对面的空床位痛骂。
“硕鼠?”王蕴章停下嚼嚼嚼的嘴巴,心虚地将手里的野鸡蛋藏在身后,“怀序兄~我只是在林子里找到了野鸡蛋,不至于被你如此痛骂吧。”
郎瑛眼风扫过去,震得王蕴章浑身一颤,拈过他指尖挑蛋黄的银簪子。
王蕴章悻悻地将簪上的蛋黄屑擦去:“怀序兄,送你的,这是我俩的秘密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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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驳查顺天府黄册,裴停云卷起袖口,将驳查完毕的一册黄册推向面容带煞的郎瑛,笑得春风得意。
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若不是昨天着了他的道,后脑勺摔成恨天高,真不知今天会是谁笑到最后,此时郎瑛真恨不得向他抡起一个大巴掌。
“妹夫好生得意啊。”
裴停云想起昨晚紧紧捆缚这个大舅子的瞬间,惶恐的眼神、泛红的皮肤、张合的嘴巴,以及砸腹上梆硬的脑袋,打心底觉得……酣畅淋漓。
“舅哥玉润眼中稀[1],红绳三绕衣已斜[2]。”裴停云慢条斯理拨着算珠,风流眉目疏朗,讥讽溢于言表。
郎瑛咬着后槽牙,跟上号舍其他两组人的进度,闷头对着黄册驳查。
库房醒目处的木牌上,各号舍驳查进度一清二楚。
老监生陶文谦摇头叹气回来:“这几日,我们垫底。”
王蕴章问:“有多垫底?”
老监生手指比了个二。
粟满楼双手抱胸:“好歹是倒二,不算差,倒一才需要夜巡后湖。”
老监生舔了下嘴唇道:“我的意思是,我们离倒二还差两册。”
王蕴章震惊抱头:“倒一。”
是我们啊!!!!
五人将目光转向郎瑛。
“怀序。”
“怀序!!”
“怀序兄~”
一张纸飞机飘在郎瑛书案上,斗大的“怀序兄”。
裴停云手指在桌面轻敲两下。
“顺天府富户黄册我们还是要查的。”郎瑛清了清喉咙,假笑转身:“再说,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3]。诸位不想感受下,寅时的后湖吗?”
王蕴章伸细溜溜的胳膊:“怀序兄~我觉得我的手有自己的想法,它想拥抱你的脖子。”
季逢春在号舍众人面前站定,阴着脸对郎瑛道:“郎初,出来。”
[1]:化用王世贞的《戏赠华甥起龙其一》
[2]:化用王世贞的《戏赠华甥起龙其二》
[3]:引用释绍昙《颂古五十五首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