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叮??叮叮叮!
不再是单一清音,而是错乱节奏,忽快忽慢,有时两铃同响,有时一先一后,甚至故意撞出刺耳杂音。她一边摇,一边开始说话,语无伦次,毫无逻辑:
“我昨天梦见一只鸭子在写诗……它说月亮太硬,咬不动……我想帮它,可我又怕它其实是猫变的……我妈妈煮过一道菜叫‘不说的秘密’,其实里面放了很多姜……我很讨厌姜,但我没说,因为她说那是爱的味道……你看,我也经常把真心藏在废话里……”
围观村民面面相觑,有人皱眉,有人想笑又忍住。那股从井中吹出的风渐渐紊乱,开始夹杂嘶吼与哀嚎,像是某种存在正极力抵抗这混乱的语言潮。
第三日,启声召集全村孩童,令他们在空地上随意奔跑、叫喊、唱歌、胡言乱语。她亲自带头,唱起一首根本不存在的童谣:
>“云朵吃掉太阳的时候,
>鞋子会飞到树梢上跳舞。
>我的左耳听见蚂蚁结婚,
>右耳却在煮一碗辣汤。
>别问我为什么,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现在很开心!”
起初孩子们僵立不动,眼神茫然。但当她第三次重复这首歌时,有个小女孩突然咧嘴一笑,跟着哼了起来,虽然跑调得厉害,却一字不差。紧接着,另一个男孩跳起来拍手,大声嚷道:“我也要唱!我的猫昨天吃了星星!”话音未落,他自己愣住了??这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主动发声。
当晚,三名婴儿同时啼哭。
声音稚嫩而短促,却像利刃划破夜幕。寨中老人跪地痛哭,称此为“复声之兆”。然而启声知道,这只是开端。真正艰难的,是如何让这些重新开启的喉咙,不再被恐惧重新锁死。
第五日,她下令掘开“禁声之渊”底部。工人们挖至三丈深处,发现一层灰白色结晶,状如蜂巢,触之冰冷。取样化验后,柳医官赶来通报:“这是一种‘语晶’,能吸收并储存人类最初的发声频率。更可怕的是……它内部嵌有微型符阵,一旦感应到特定语音模式??比如哭泣、呼救、质问??就会自动释放抑制波,麻痹声带神经。”
启声冷笑:“它在建立‘标准沉默’。只要不符合它的语言模型,就让你说不出话。”
她当即命人将所有语晶集中焚烧。火焰呈幽蓝色,燃烧时不断传出凄厉尖叫,似有无数冤魂挣扎其中。火熄之后,灰烬自动聚成一行字:
**“你赢不了的。你们终究会厌倦说话。”**
她一脚踢散灰堆,朗声道:“那就让我一直?嗦下去。”
七日后,南荒第一场“废语祭”在哑峒举行。不限年龄,不论身份,每人可登台说满一炷香时间的废话。没有评判,没有掌声,只有倾听。
一位老农说:“我家牛今天不肯犁地,我就跟它讲道理,我说春天都到了你还懒,它瞪我一眼,我觉得它可能想谈恋爱。”
一个少年喃喃:“我喜欢隔壁家的女孩,但她总骂我傻。其实我不傻,我只是不想聪明地活着。”
有个疯婆婆反复念叨:“鸡没丢,鸡没丢,鸡没丢……”直到有人问她,她才怔怔地说:“可我儿子十年前说鸡丢了,从那以后我就再没听过他说真话。”
启声静静听着,直到最后一个孩子上台。那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幼儿,扶着台沿,咿呀开口:
“啊……哦……哒哒……妈妈……花花……坏蛋……抱抱……”
全场寂静。
这不是句子,甚至不成词汇,却是最原始、最真实的情感流淌。每一个音节都未经雕琢,每一句重复都是渴望被理解的呐喊。
她走上前,弯腰将孩子抱起,高高举起,对着天空大喊:“听见了吗?这才是语言的起点!不是逻辑,不是修辞,不是权力,而是??需要被听见!”
刹那间,北斗第七星再次闪烁,但这一次,光芒不再紊乱,而是稳定地亮起三次,宛如回应。
许观衡通过星盘传讯:“第七星进入‘共鸣态’,它正在接收南荒的声波频谱!伪言母体残识若还想重组,就必须面对亿万破碎却真实的言语洪流??而它无法编码这种混乱。”
启声放下孩子,望向南方群山。那里云雾翻涌,隐约可见一座孤峰耸立,峰顶似有一座古老石殿,形制与京师语庐极为相似,却更加残破,仿佛被岁月遗弃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