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猛然停住,双手抱住头,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是谁拉你?”杜佳诺小心翼翼地问。
陈晓雨摇头,牙齿咬住下唇,血珠渗了出来。
“别怕,你现在很安全。”杜佳诺握住她的手,“那个人……是不是李桂芳?你妈妈的表妹?”
陈晓雨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惧,随即化为深不见底的恨意。
她艰难地张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剜出来的:
“……她……不是来救……她是……来找‘值钱’的……孩子。”
房间里一片死寂。
编号373低声补充:“根据福利院后续追踪记录,李桂芳曾多次以‘残疾乞儿中介’身份出现在滇缅边境的地下交易市场。她专门寻找失语、烧伤或肢体残缺的孩子,带去边境小镇行乞,甚至参与器官贩卖链条。”
“而晓雨……”杜佳诺声音发颤,“因为她不能说话,脸上有疤,反而成了最理想的‘工具人’。”
陈晓雨点头,泪水不断滚落。她抬起手,在纸上写下几个歪斜的字:
**“她说……我能赚够养老钱。”**
众人无不心寒。
杜佳诺深吸一口气:“那你弟弟呢?你怎么让他逃了?”
这个问题似乎触碰到更深的痛处。陈晓雨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嘴里喃喃重复着一句话:
“……铃铛……响了……我说……快跑……推开他……门……关上了……”
杜佳诺猛地想起什么,冲出去翻找资料柜。几分钟后,她拿着一份泛黄的警方笔录回来:
“1993年1月4日,西城区派出所接到报案:一名六岁男童在街头游荡,口中反复念叨‘姐姐不见了’。男孩右手紧握一枚铜铃铛,据称是‘逃生时姐姐塞给我的’。”
她将复印件递给陈晓雨。
女人盯着那枚铃铛的照片,忽然伸手探入内衣夹层,掏出一根细细的红绳??上面串着半枚残缺的铜铃。
她把它放在桌上,轻轻推到周念的位置。
周念跪倒在地,双手捧起那半枚铃铛,贴在胸口,泣不成声。
原来,她一直带着。
哪怕被虐待、被囚禁、被剥夺姓名与语言,她也没有丢掉这个信物。
“你不是抛弃他。”杜佳诺哽咽道,“你是把他推出了地狱。”
陈晓雨终于抬起头,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最后停留在周念身上。她缓缓举起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圆,然后指向自己,再指向他,比出一个“连接”的手势。
她在说:我们从未真正分开。
治疗结束后,杜佳诺独自坐在院子里整理录音。月光洒在四副碗筷上,其中一副终于不再空着。她打开录音笔,低声记录:
“今日回溯完成。F-0(现名:陈晓雨)首次完整叙述火灾逃生过程,并确认李桂芳为拐卖实施者。关键信息获取:铃铛为姐弟约定信物,‘推开’行为系主动牺牲。建议启动司法追诉程序,尽管嫌疑人已死亡,但仍需对其生前犯罪网络展开调查。”
她停顿片刻,望向屋内。
陈晓雨正靠在周念肩上,看他画画。纸上是两个小孩牵着手,走向一扇亮着灯的门。门楣上写着“家”字,旁边还画了一只小小的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