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生来就在别人跑一辈子也到不了的地方。有的人,跑断了腿,也够不着别人的起点。”
【宿主,你这念头可了不得。叫人听了去,一个‘离经叛道’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离经叛道?”湘云嗤笑,“我现在顶着男人的名头,欺君罔上,天下少有。还能比这更叛道么?”
【……罢了,你说得对。】
湘云继续往前,穿过花园,进了一座小巧的六角亭。
亭中有石桌石凳,她拣了个凳子坐下,手肘撑着桌面。
“你可知我方才在翰林院里,瞧见了什么?”
【一群争权夺利的老爷们?】
“对,又不全对。我瞧见的,是另一处学堂。”
【学堂?】
“正是。”湘云轻轻看向远处,“这里头的翰林学士,哪个不是人中之杰?可这地方的规矩,和我当年在史家后宅瞧见的,竟无二致。”
【怎么说?】
“不过是把奖赏的‘红花’换成了‘官品’,把管教的‘嬷嬷’换成了‘掌院’,把年末的‘功课’换成了‘考绩’。”
湘云说至此处,摇了摇头。
“里子丝毫未变。都是一套叫人听话的法子,好叫权位稳固罢了。”
【姑娘这话,可算说到根子上了。】
湘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精辟?这不过是我活了十几二十年,拿血泪换来的几个字罢了。”
【所以你才要在翰林院里头立威。你晓得,进了这衙门,要么你做规矩,要么规矩吃了你。】
“正是此理。”湘云抬起眼。
“这世上的规矩,要的就是人听话。所以才有了怕,有了赏罚,有了争斗。叫人不敢不从,只能低头。”
【偏姑娘你,就是不肯低头。】
“因我看透了。”
湘云起身,走到亭子边上,扶着朱红的栏杆,远远望着那一片宫墙殿宇。
“但凡有一日,我的好歹还要由着旁人说嘴,那我便不算个自由人。那我同当年在史家大院里,又有什么分别?不过是从个小笼子,换了个大笼子。”
“所以我要他们晓得,我史湘云,并非任人拿捏的软面团。”
湘云转过身,背靠着亭柱,话里带了股凛然的劲儿。
“孙侍讲那样的人,你敬他一尺,他便要进一丈。他不是同你讲道理,他是要掂量你的分量,好晓得日后怎么踩着你往上走。”
【明白了。姑娘那一巴掌,是给他重新定了个位分。】
湘云淡淡笑:“那一巴掌就是告诉他,我不在他的算计里头。我不吃他那一套。”
【可这样一来,岂不树敌?】
“树敌便树敌。”湘云浑不在意地摆摆手。
“我这叫看清了局势,先下手为强。与其等着人来摆布,不如先发制人。”
【罢了,横竖姑娘说什么都有理。只是有件事,我得提个醒。】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