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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的身后,一名正握着剑柄的西凉士卒正怔怔地看着我,那长剑的剑刃就直直地没入穆九凤的身体里,那士卒一脸惊愕地看着我,仿佛受了惊吓般,手哆嗦着瞬时便松了剑柄,穆九凤整个身子摇摇欲坠,依撑着墓碑方站稳的身子,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我依稀见过那张士卒的脸,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他曾经是莫恒远手下的一名宫廷禁卫,我想他定是以为自己见到鬼了,曾经的太子妃已经殒命,且行了国丧,普天下皆知,可他偏偏又见到了我,偏偏还是在这日暮夕阳、一片萧瑟凄清的公孙氏墓园里。
我转过身去,从矮墙上下来,顺手便抽出箭袖中的一只短箭,用最快的速度向他冲了过去,狠狠的一箭便扎进他的胸膛里。
我想这也是金沧月所教与我的,在敌人最麻痹的时候、最大意、最疏漏的时候,给他狠狠的、最致命的一击。
那士卒瞠目结舌地看着我,转而看向自己的胸口,再看着我用尽全力地将那只短箭拔了出来,鲜血长溅,溅在他的身上,溅到我的脸上,血腥气便在瞬间肆无忌惮地充斥着我的鼻孔。
他倒了下去,双眼依旧圆瞪。
他死不瞑目。
“穆九凤,穆九凤醒醒,”我扑到公孙度的坟墓上,呼叫着穆九凤的名字、摇晃着穆九凤的身躯,而她只是微微睁开了眼,一脸痛苦的神情,满沾鲜血的手颤抖地捂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长剑已然露出半寸的剑尖,那柄该死的剑,以强劲的力道贯穿了她的整个前胸后背。
我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我手足无措地探向她的伤口,一面在脑海里努力搜索着纤尘后来讲予我听的,他的师尊如何救治我的伤口的过程。
我颤抖着双手从穆九凤身后拔出了那柄没入她骨血的剑,用剑割下一片裙摆,将她的胸口紧紧地缠了起来,我已然记不清所有的细节,我只记得,剑拔出来后,需要及时止血。
可那有止血良效的仙鹤草、车前草、亦或是薄荷叶,我又能去哪里寻找?
我慌了神,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伤口的血不断地涌出来,渐渐染红那一片素淡颜色的布帛,我伸手去堵,可那鲜血就渐渐渗透了出来,再从我的指缝里流出,顺着手背手腕蜿蜒而流。
我堵不住。
“我带你去莲记,穆九凤,莲记是公孙度的,那儿有眏月谷的大夫,还有很多很多的药,他们能医好你,”我语无伦次地说着,颤抖着满沾鲜血的手去扶了穆九凤起来,可身后,却是一片杂乱的脚步声紧接而来。
数名西凉的士卒便持着闪着寒光的长刀向我和穆九凤逼近了来,虽数次被我的两名护卫打退了回去,可依旧有两名士卒越过他们,直直地向我扑来。
我似发疯了般的捡起从穆九凤身上拔出来的剑,闭着眼睛毫无章法地在面前乱挥乱砍着,曾经莫恒远苦心教授的莫氏剑法三十六式,一招一式都没能使出来。
我就那么胡乱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挡在穆九凤的面前,不断有血珠溅滴在我的身上脸上,我分不清是谁的鲜血,兴许是长剑上沾落上的,兴许是不小心被我刺到的士卒的,也许,还有我的。
我想就这么死了也好,至少有穆九凤一起共赴黄泉,至少黄泉路上不会寂寞,至少能去见公孙度,告诉他我是战死的,像个英勇的士兵一样,殒命沙场。
可是平空里直直地飞过来一根细长的马鞭,就像大姊平日里从不离身的长鞭一样,那玄色的长鞭便像蛇一般的从半空里卷飞过来,带着划破空气的利啸,就那么瞬间缠绕上我手中胡乱挥舞着的长剑,使鞭的人只手腕一扬,我手中的剑便脱了手,那柄满沾鲜血的长剑在空中旋转翻腾着,终直直的掉落下来,插到我脚边的土地里。
一个声音带着讶异与惊愕,“公孙楚?”
我回过神来,长剑落地溅起丈许的积水,就那么冰凉地扑在我的脸上,让我有了片刻的清醒,我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从马背上翻身跳下,伸手揭去了自己的头盔。
来人,赫然是金澜宇。
谁也不曾料到我的十二护卫全军出动,谁也不曾想到他们一路跟随,这样一支训练有素的暗卫队伍,其神出鬼没、飘忽不定的行踪让垄仲郡的守城将士大为恐慌,他们已然判断出前行的车马里定是重要的人物,终在我入城后,走进一家兵器铺子,挑选了一件称手的弓箭后,决定将我们全军歼灭。
可是他们错了,错在选错了地方,他们不应该将这场血腥杀戮选在公孙氏的陵寝里。
这里,我不久前才刚刚与公孙度和公孙语做了生与死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