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老孙和文队也问完了,男人叫全金龙,他交代这些猫狗都是他在路边捡的,捡的时候都死了,有的是被车轧死的,有的误食了耗子药,还有的死了被人扔在路边。他看着可怜,就捡起来给火葬一下。
老孙问他:“既然是做好事,看到警察为啥跑?”
文队看男人也没啥疑点了,就把他放了出来。抓错了人,程松岩也挺不好意思,主动提出把全金龙送回家,老孙也跟着一起,说:“送完他把我也捎回家。”
程松岩开着刑警队的车子,先是把全金龙送到了他家的小区门前,全金龙鞠躬表示感谢,程松岩看着他走进楼道,掉转车头往回开。老孙却突然说:“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程松岩说:“居民楼啊,还能是哪儿?”
老孙指了指全金龙进去的那栋楼,还有旁边的几栋,问:“你听说过‘鬼楼’吧?”
程松岩一愣,这个词当然听说过,十多年前,市里的纺织厂爆炸,烧伤烧死了几百号人,那些严重烧伤的年轻工人,被集体安置在了几栋居民楼里。由于重度烧伤者的面容都很扭曲丑陋,加上最初几年,夜里总会传出年轻女性撕心裂肺的号哭声,于是这里便被市民们称为“鬼楼”。“鬼楼”这名声一出去,外边的人渐渐就更不来了,这里几乎就成为一个与大地相连的孤岛。只剩下一群烧伤患者聚在一起,互不嫌弃地抱团取暖。
程松岩说:“原来‘鬼楼’就在这儿啊,我以前光听说过,还真没来过。”
老孙说:“现在知道了,看起来是不是更阴森森的?”
程松岩说:“是有那么一点,但细想想,有什么阴森的啊,都是一群可怜人罢了。”
老孙点了点头说:“也是一群倒霉的人,就拿这个全金龙来说,审讯时他说自己之前在纺织厂是开货车的,你说如果没遇上爆炸,他现在至少是个运输班的班长了吧?”
程松岩说:“天灾人祸,想躲也躲不掉的。”
老孙想了想说:“也是,谁也说不上咋回事,没准没遇上爆炸,后来也下岗了。”说完他嘿嘿笑了两声,又觉得不该笑似的收住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各自点了根烟抽。
程松岩摇下车窗,没有一点风,闷热闷热的。他心里没来由地起了些烦躁,拽了拽衣领子说:“这么闷热的天,是不是要下雨了?”
老孙歪头看了看天说:“下吧下吧,下了就能凉快点了。”
第二天还真下起了雨,程松岩也和同事轮岗,不用去巡逻了,他便主动申请跟着老孙去追查赃物。他们一天跑了五六家金店,店员个个都和吃了摇头丸似的,摇着脑袋说没人来卖过这些首饰。程松岩还想继续往下一家走,老孙却说没有下一家了,前两天都查过了。
程松岩纳闷:“那些首饰不卖给金店还能卖哪儿去?总不会自己留着戴了吧?”
老孙说:“可能是还没来得及销赃呢,也有可能是攒着一堆去外地卖呢。”
两人坐在警车里说话,警车停在路边,雨刷器刮来刮去,天慢慢就黑了。程松岩准备回家,老孙却拉着他去吃饭,说刚开了家得莫利鱼肉馆,鱼又肥又新鲜,他请客。程松岩挺意外,老孙这人向来抠门,抽根烟都爱蹭别人的,怎么突然要请客?
鱼肉馆里挂着大红灯笼,还有红绿搭配的花布装饰,一进屋就感受到一股浓郁的老东北风情。
老孙说:“咱俩上炕吃啊?”
程松岩说:“大夏天的炕上多热啊。”
“也对。”
两人就坐在了靠窗的位置,窗户没关严,雨点子飘了一桌子。
服务员是个胖老妹,一边擦桌子一边问:“两位大哥吃烤鱼还是吃炖鱼啊?”
老孙说:“吃炖鱼吧,多放两块豆腐。”
服务员说:“那鱼我就看着选一条不大不小的,够两人吃就行呗?”
老孙说:“行,但你们可称准点,别坑人啊。”
服务员说:“大哥说笑了,我坑你你还不得给我抓走啊?”
程松岩说:“你咋知道我们是警察?我们开的车上也没放警报灯啊!”
服务员指了指老孙说:“这位大哥之前来过,我印象挺深的,点了一条最小的鱼,但免费的小菜可没少吃,光黄瓜就吃了好几根,后来警官证落这儿了,我们才知道是警察,不然还以为是竞争对手派来吃黄我家的呢。”
老孙脸上挂不住,说:“去去去,快下单上菜去吧,话咋那么多呢,免费的还怕人多吃?”
服务员走了,程松岩看着老孙忍不住呵呵笑。
老孙说:“这家也真是的,不就是两根黄瓜吗,又不是啥好玩意儿。”
“对对对,是黄瓜又不是黄金。”说完程松岩又想起那销赃的事来,想和老孙接着聊一聊,但老孙却起了另一个话题。
“你有没有听到风声,文队要被调走了?”
“调去哪儿?平调还是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