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未曾进食,她确实饿得很了。吕金枝仰头望着帐顶,正想得出神,头顶一声轻响,竟扑下来一个黑影。
刺客的事才刚刚过去,房梁上又下来一人,屋里的二人都吓得不轻。太子甚至已经摆好了架势,要将那黑影踹飞出去,倚在床头的吕金枝眨巴两下眼睛,微微一愣。
咳,这回这个黑影她认识,还是个来去无声的老熟人。
“卫川?你几时来的?”
卫川跪在地上,望向主人的目光悲切,含着泪水将哭欲哭地咬了好几回嘴唇:“听闻主人被刺客刺伤,昏迷不醒,属下马不停蹄地赶来行宫,已经在房梁上趴了三个时辰了。”
温良景默默地收回脚,心中不悦:怎么哪里都有他?
**的吕金枝诧异地望向房梁:“三个时辰?”
目光收回来时,卫川已迅速挪到吕金枝的床前。一边深情地与她对望,一边抬着手臂擦泪:“主人蒙此大难,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没能保护好主人!卫川发誓,今后一定勤加练武,再也不离开主人了!”
“……”
吕金枝尚未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太子先忍不住了:“什么叫一时一刻也不离开?金枝是孤的妻,有你什么事儿?”
卫川不服:“属下从九岁起就跟着主人,保护她是属下的职责!我已经打算好了,哪怕主人嫁给了太子,做了太子妃,甚至是皇后,属下也要一生一世地跟着主人!就算……就算要将我阉了做太监,我也甘愿!”
被万箭穿心的太子捂住胸口:是孤输了……
卫川根本就懒得理他,侧过身,继续看着吕金枝:“主人,您不在的这些日子,家中出大事了!”
“家中有我爹在,能出什么事?”
卫川叹气:“就是老爷的事!他老人家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忽然说要将暗卫营和暗桩的花名册悉数交给陛下。为了将属下留在主人的身边继续保护主人,老爷还特地将属下从暗卫营中除了名。这两日,属下在府中急得团团转,今日是趁着老爷出府才偷偷跟来的。老爷已经见过陛下,恐怕今后的吕家再也没有暗桩和暗卫营了……”
“你说什么?!”吕金枝满脸难以置信。
昔日吕严昏睡不醒,陛下就曾诓她拿出这两样东西,且就因为这个,她才一时意气踹了太子的下体。如今风雨已过,误会已清,她爹却忽然要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陛下?这不合常理。
暗桩和暗卫营是吕家稳坐朝堂最大的底气,以吕严的性情,绝不可能轻易地将这一切拱手让人,此番作为,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吕金枝情急道:“我爹现在何处?快叫他来见我。不不不,那样太慢了,还是我去找他……”她说着就撑着床沿,想自个儿爬下去。
瞧着她急不可耐的样子,温良景又心疼又生气:“你重伤未愈,想跑到哪去?首辅大人正在父皇的登极殿里,你若想见,孤命人去传来便是。外头又黑又冷,万一受了风寒,你不要命了?”
“要命!我当然要命!现在就是出了要命的大事!”情急之下,伤口也不觉得疼了,吕金枝被他搀扶着,一字一顿,“暗卫营和暗桩对吕家意味着什么你不知道吗?我爹经营多年,怎会轻易地拱手让人?他要不是疯了,就是老糊涂了!”
太子也知道事关重大,但事情再大,也大不过吕金枝的伤去。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拦在床头,就是不许。
吕金枝情绪激动,推搡时动作大了些,忽然牵扯到伤口,痛呼一声。
“怎么了?是不是伤口裂开了?”温良景忙想扯她衣裳查看,想起卫川还在一边,又默默地把手抽回来。观察许久,见到她胸前没有血丝浸出,这才放下心。他又皱着眉想了片刻,方妥协道,“罢了罢了,孤这就命人去准备步辇,但是你万不可再胡作非为了。”
他忙前忙后地将一切准备妥当,又往她身上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裳,再罩上件裘皮大氅,方亲自将她抱到了备好的步辇上。
冬至已过,寒夜彻骨的凉。
吕金枝身受重伤,这才刚刚苏醒就要出来透风,若是加重了伤情可怎么了得?温良景心里生气,却也知道此事于她至关重要,若是贸然阻止,以她执拗的性情定不会听,倒不如顺了她的意。
宫人紧赶慢赶,总算将她送到了登极殿的台阶下。
还未落地,肃穆庄严的皇帝寝殿便传出两声诡异的嬉笑,听得吕金枝心下一颤。这声音洪亮浑厚,她再熟悉不过,不是她爹又是谁?
可卫川明明说吕家交出了暗桩和暗卫营,她爹不仅没哭,还能笑得出来?
吕金枝惶恐至极:“快,快扶我进去,我爹大约是疯了。”
温良景先前一直在寝殿中守着她,对登极殿内的情形也不清楚,只模模糊糊地听小文子说过,首辅与陛下二人正在追查刺客之事。深更半夜,里头传出这种笑声,确实是诡异得很。听到吕金枝语气焦急,他干脆一把搂住她的腰身,将她抱了起来,顾不得什么宫规礼节,急急地就往殿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