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严瞪她一眼:“你以为当日在叡王府摸胸口的事是谁告诉我的?你以为从前你在叡王面前干的那些事儿我又是如何知道的?你又以为,我吕家被温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是凭什么能走到今天?”吕严拍拍她的肩膀,“就因为朝中布满了我吕家的眼线。”
这……这剧情翻转得也太快了!吕金枝痛苦地揉了揉脑袋瓜:“那您让自己的眼线去劫自个儿女婿的税银,是不是有病?”
她被吕严在头上敲了一记。她的脑袋更痛了。
吕严捋了捋胡须,起身往书桌的方向走:“本还想着拿下这个薛胤去要挟他的父亲,就当是送给太子的一份大礼,现在闹得,我该如何收场?”吕家除了私建暗卫营,还在朝中各势力间安插了众多耳目,一来方便行事,二来用以傍身。这些事他原本打算等吕金枝大婚后再告诉她,现在看她敌我不分的样子,似乎不说也不行了。
于是,吕严在书桌后的暗格里摸了摸,摸出一张羊皮。
吕金枝头顶冒出一个大大的感叹号:吕家到底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那个,金枝啊,这张羊皮上记载了吕家所有的暗线,你且看看,免得今后再胡乱行事。”
吕金枝接也不接,垂着头站在原地。这些日子以来,她不知折腾了多少事,无一不是被她爹罚了了事,今日好不容易揪住了叡王的小辫子,却依然被她爹拖进了书房一通训斥,她其实很受打击。
都说她吕金枝不可一世,实则是一事无成。其实太子哪里需要她来保护?陛下、她爹,两个大齐最位高权重之人都心知肚明,狼子野心的叡王殿下在他们眼里都不过是跳梁小丑,迟迟未动,不过是各有各的缘由罢了。
她有些丧气地道:“还是不看了,以后我尽量少惹事便是。”
吕严愣了愣,不大明白她的情绪为何忽然低落,将手中的账册收回来,吕严笑着道:“是不是还惦记着太子的那份大礼?”
吕金枝脑袋一歪,噘着嘴道:“薛胤父子本就是咱们吕家的人,女儿岂敢送太子这么大的礼?”
咦?这个榆木脑袋竟然开窍了?吕严轻轻地抚一抚她的后脑勺:“你说得很对,即便你将要嫁给太子,也不可轻易地将身家性命都交托出去,什么与太子争宠夺嫡的叡王,那不过是小菜一碟,咱们吕家真正的对手,其实是温家历代的帝王,包括太子。”
从前吕金枝还未明白过来她喜欢太子这个事,吕严天天撺掇着她亲近太子,如今她觉得喜欢上太子了,她爹又告诫她不可对心仪之人交托出身家性命。
吕金枝很是矛盾,难道她与太子注定是这种相爱相杀的关系?望着房梁叹一口气,她道:“照您的意思,将来太子登基做了皇帝,他就成了吕家的对手?”
“是。”吕严斩钉截铁地答道,“这些年我们吕家一直在暗中保护太子,却从不对皇后一党出手反击,就是因为叡王是横在陛下眼前的一道屏障。只要叡王时时想着要争储夺嫡,陛下才腾不出手来削弱吕家的权势,可一旦叡王败退,不仅太子不再需要吕家来巩固地位,就连陛下也必将把矛头对准咱们。到时陛下与太子串通一气,势要拔去我吕家这根眼中钉,吕家当如何自处?”
吕金枝沉默了。
帝王与权臣从来都是相互倚仗又恨不能即刻弄死对方,吕家生存的根本就是在里头和稀泥,而自始至终,太子都只是吕家权力登顶的垫脚石,只不过中间掺杂了情感,将情势变得更加复杂了些。
这阵子,她一心想着匡扶太子,却从未考量过吕家的利益,是她失了理智了。
从书房中出来,卫川依然巴巴地守在柴房的门口,吕金枝远远地看他一眼,郁郁地道:“打他一顿,然后将他放了。”
卫川呆住:“就这样?”
吕金枝的眼中毫无神采:“就这样。”
最终吕金枝还是乖乖地到雨花街学了做泥人,而薛胤被胖揍完丢出吕府,立马跑到了叡王的面前告状。为了足够逼真,他特地往头上撒灰,又将衣裳撕得破破烂烂,如乞丐一般爬进了叡王府的大门。
叡王看着自个儿忠心耿耿的跟班被打成这样,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更联想到庆功宴上的巴豆,被贬去通州的心上人,以及日渐壮大的太子,一心觉得吕家就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只有除去吕家,才可腾出手来争储夺嫡。
当夜,偌大的叡王府又是灯火通明,走狗幕僚齐聚。
这一役事关重大,必须要从长计议。再过一月便是吕严的寿诞,依照吕家的做派,势必会在吕金枝成婚前大办特办,动手之时,就选在那一日。
当然,第二日一早,这个消息便吹到了吕严的耳朵里。
吕老狐狸微微一笑:“雕虫小技。”
朝堂之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动静,这回吕金枝却漠不关心。自打被吕严教训过后,她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她那点小聪明在诸位大佬面前不过是毛毛雨。什么也不做,就已经是帮了家里的忙了。
这阵子,太子来找过她几回,但每每相见,她都闷闷不乐。既没有了往日打击对手时的神采飞扬,也没了谈情说爱的兴致,提起痛扁薛胤一事,太子笑得前仰后合,她也只是淡淡地答一句:“我就想揍他一顿,给百姓出出气。”
太子虽察觉出异样,却摸不准她为何如此郁郁,回到东宫,命小文子搬来许多描写儿女情长的话本,研究一个晚上,答案却更叫人丧气。书上说,一个女人忽然对你没了兴致,一是她移情别恋,二则是自己太无趣。
太子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孤帅气多金又体贴专一,怎会无趣?至于她移情别恋,那就更不可能了,怀疑她喜欢上了别人,那就等于怀疑自己的魅力!
“妄评乱议,毫无道理!”太子殿下一挥手,“将这些书都给孤拿出去烧了!”
小文子惴惴地上前一步:“是。”
都说邱太师与长公主举案齐眉,乃京都之典范,其中的经验或许可以借鉴。书里找不到答案,太子殿下又将眼睛瞄向了他的老师邱直。只是,此事并非为君之道,更无关学识,温良景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