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重重障碍
从宫中归来,见到佳人已去楼台空的太子殿下如孤寡老人一般凄凄凉凉地在箜梧殿中坐了小半个时辰,总算等来了心上人的回信。
他急不可耐地将封口撕开一瞧,瞬时激动得合不拢嘴。
小文子瞅着自家殿下两眼放光又碍于身份不得不在宫人面前努力压制的模样,踮脚伸脖子,试图瞅一瞅那书信上究竟写了什么。费尽心力,总算看清,空白的信笺上仅仅写着一个大字—有。
五页纸换回一个字,怎么看也不是个划算生意,也不知殿下究竟在高兴个什么劲儿!答案尚未揭晓,急不可耐的太子殿下已越过门槛,朝太子府的大门冲出去,待他追到大门口,夕阳西下的黄昏里只剩绝尘而去的马蹄声。
只有温良景知道,这个“有”字来得有多么不易。前头的十几年,他守身如玉,哪怕被吕金枝折磨得体无完肤也没有想过要将一颗心付在旁人身上,后头的这三月,他放下自尊,处处退让,只为了与斗了十几年的吕金枝重修旧好。如今这个心心念念的女子总算有了回应,温良景自然架不住内心的狂喜。
一路策马疾奔,太子殿下又一次来到吕府的后门。侍女通报时,吕金枝刚吩咐完卫川去打探薛胤的行踪,一听到太子来访,忙不迭地撒腿往后门的方向狂奔。快奔到门口,又觉得这个速度显得不那么矜持,调整调整,方迈着小碎步出了后门。
哪知她刚跨下台阶,还没来得及看清门外之人,温良景便一个健步,拉过她一把压在了墙根。
红墙碧瓦,茂盛的常青藤恣意垂下,吕金枝深陷一片花叶之中,被他箍得动弹不得。两颗心离得这样近,以相同的频率跳着,不知谁的呼吸先乱了。
四目相对了一瞬,身上之人头颅微倾,粗暴又霸道地啃上她的嘴。那火热的唇齿在她的嘴边转啊转,就是没啃到重点。贴在冰凉的墙上的背脊忽然腾上一股火气,吕金枝猛一使力,扭转身子将太子压在了墙上。
两人调了个位儿,感觉好多了。
吕金枝定定地看着太子:“殿下技术不好,不若我来?”不待他说话,身前的女子便踮脚欺身,重重吻上他的嘴唇。湿热的唇瓣相交,贝齿轻咬,灵活的舌一不留神探进入他的口中,舌尖相碰,立时在他脑中绽起庞大的火花,身上如漫过暖暖的潮水,又如被汹涌的浪涛拍打,再拍打。
太子的呼吸越发深重,情迷之时几欲紧紧将身前的女子抱住,却被她扳住手腕死死地抵在了耳侧。
女上男下,反客为主。昔日被轻薄的羞耻感再度腾起,纯情的太子殿下一面贴着墙根退避,一面又觉得……好……好刺激。正当血脉膨胀之际,吕金枝却适时地将他放开了。
温良景不舍地追逐着她的眼睛:“怎么了?”
吕府的后门虽无人轻易踏足,但总归是条胡同,被人瞧见岂不说她欲求不满,企图婚前与太子行僭越之事?四下张望了一番,吕金枝道:“此处不便,来日方长,你我不如改日……”
温良景这才缓过神来:“也……也好。”
坐上门口的台阶,吕金枝甚至不大敢看身侧之人的眼睛。方才贸贸然被他压上红墙,实在羞窘难当,与其被动受下他这毫无技术可言的一吻,不如后发制人,踊跃反击。与太子相交多年,不论何时,她还是更习惯自己掌握主动权。只是嘴唇刚碰完,她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前几年她爱看话本,时时被话本中才子佳人的故事迷得神魂颠倒,但话本中的女子大多温软被动,与她的性情相较甚远,实在没有什么相处之道可以借鉴。
思忖半天,吕金枝一把搂住太子的肩膀道:“殿下,过往是金枝愚钝,如今却当真想明白了,愿与殿下成就这锦绣良缘。”
缠绵的情话在耳,温良景却微微一愣。这些话明明该是情人之间的窃窃私语,从吕金枝嘴里说出来却透着一股西出玉门的豪气……
似乎不大对劲啊!
温良景默默抖了抖搭在肩头的那节手臂:“金枝,你能想明白,孤真的很高兴。今日入宫,孤已向父皇言明,刘氏心机深沉,不宜担任太子侧妃,父皇也已准允。明日一早,孤便亲自去一趟刘家,拒了此事。”他拉过她的手放在手心,“只是世人对你多有误解,届时刘氏再闹,你怕是要多受些委屈了。”
只要他日能后宫清净,受些委屈又何妨?
吕金枝展颜一笑:“无妨无妨,殿下既一心一意地待我,那我吕金枝也可向殿下保证,吕家定会为殿下扫清障碍,助殿下顺利登上大宝。”
还是不大对劲啊……
温良景呼吸一窒:“金枝,这些事我们以后再说,眼下先说些别的,可好?”
“好。”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有些疑惑了。在她看来,喜欢一个人就是要敬他、爱他,力所能及地给他世上最好的东西。于太子来说,最好的莫过于皇位。可看他的神情,听到这些话似乎并不是那么高兴。顿了顿,她问:“那殿下想说些什么?”
温良景轻咳一声,将视线望向不远处梧桐下拴着的马儿,不好意思地道:“孤想问……孤的技术是不是真的那么差劲?”
夜色渐临,远处的马儿叫了两声。吕金枝的脸上微不可察地一红:“也不是很差劲,可能殿下只是差了那么一点悟性。”
太子殿下很是谦虚:“那金枝可愿陪孤勤加练习?”
“愿意是愿意……”但这个话题怎么就那么别扭呢?吕金枝咬咬嘴唇,“不如……我们还是聊一聊叡王的心腹薛小将军?”
“行。”
在吕金枝的理解中,情人间的相处应是“相见欢”,而不是没羞没臊地满脑子寻思着如何化解眼下的尴尬之境,简单来说就是不解风情。温良景认识她十多年,早已摸透她这个性情,干脆不再勉强,从善如流地与她说起被劫的税银。
其实今日奉诏入宫,乐丰皇帝与他商讨的正是此事。大约年事渐高,温家这位风流帝王一改往昔的凌厉,开始走起仁慈的路线了。
乐丰皇帝的意思,大皇子的做派他并非不知,税银一事早在太子归京禀报之时就已经派人查探了,如今事情已有眉目,之所以按下不表,实则是有心放他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