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万寿菊一案
入夜,兴奋过度的太子殿下喜得睡不着。
自打得知吕金枝为了他们的婚事与刘舒恶语相向,他已经笑得嘴角发酸。
看书时他对小文子道:“所以这女人善妒啊,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写字时他对小文子道:“孤若早知她对太子妃位如此看重,早该去找首辅大人求亲了。”
饮茶时他对小文子道:“首辅大人说得也不无道理,她对叡王也许就是个小孩心性,孤还是应当相信自己的魅力。”
散步时他对小文子道……
小文子不胜其烦,赶紧找了个借口躲出去:“殿下,奴才瞧着吕小姐今日胃口极好,不如再给送些消夜过去?”
太子殿下欣赏地拍拍他的肩膀:“还是你想的周到。”
待他一走,温良景就悄悄地摸出雪藏已久的梅花簪看了又看,满心盘算,今日闹了这么大一场乌龙,明日若拿着簪子上门赔罪,会不会被她打出去?
隔壁的箜梧殿里,也是灯火通明。
吕金枝端坐桌前,望着桌上的红豆薏仁羹满心疑虑,温良景向来小肚鸡肠,怎么会如此好心,送什么消食的薏仁羹?她想了想觉得不对劲,抬手召唤卫川:“来,把你的银针拿出来。”
卫川受命保护她近十载,护卫这门手艺练得是炉火纯青,随身工具齐全,别说是试毒的银针,就是撬锁的铜丝他也是随身携带。听得主人吩咐,身后的卫川赶紧顺从地摸出一只便携的竹筒,从粗细不一的工具中抽出银针,插入碗里。
片刻过后,他道:“主人放心,汤里没毒。”
咦?散席时不理不睬,马车上怒火中烧,用膳时又拍桌子盘问,莫非这碗汤是送来赔罪不成?
吕金枝还是不放心:“你再闻闻看里头有没有泻药。”
卫川又将汤碗凑近,仔仔细细闻了多次:“主人放心,里头没有泻药,也没有迷魂散,这就是一碗普通的汤羹。”
这就奇了。这个温良景,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卫川放下汤碗规劝:“其实主人不必忧心,太子殿下近来又是邀您去溢香楼,又是带您参加寿宴,今夜还特地送来这消食的汤羹,多半是对主人心悦诚服,特来讨您欢心的。”
吕金枝细细一回想,确实如此。纵然温良景对她难有笑容,但箜梧殿里的吃穿用度却皆是上佳,这段时日又频频相邀,说明他确是有意示好。只是以吕金枝过往对他的了解,温良景此人喜怒无常,这碗汤……
“这碗汤你悄悄端到花圃里倒了吧。”
卫川傻眼:“倒了?”
吕金枝摸一摸下巴,在寝殿中踱来踱去:“小心驶得万年船。太子殿下向来忌惮我和叡王的关系,如今误会未清,又有刘舒虎视眈眈,万一喝坏了肚子划不来不是吗?”
卫川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摸下巴的样子,觉得简直跟首辅大人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敏感、多疑,都像一只狐狸。
卫川抱拳:“属下领命。”
翌日,温良景特意让小文子将吕金枝约到了花园中的白芳亭,打算借赏秋之名向吕金枝赔礼道歉。他换了身明色的衣裳,又揣着早已备下的梅花簪,太子殿下喜气洋洋地走出殿门。
不想他方走到院子口,宫中的内监急急来报,说陛下龙颜大怒,要他即刻进宫一趟。如此火急火燎,必是出了大事。温良景顾不得尚在白芳亭里等候的吕金枝,径直坐上轿撵,入宫去了。
乐丰皇帝在勤政殿中等候已久,底下站着的分别还有刑部的李尚书和一脸菜色的都察院都御史朱义投,而偏殿的旁座上,还坐着端敬皇后。
端敬皇后着一身绣金纹的明黄锦袍,高贵优雅,面上却是一副愁容:“陛下,太子自幼丧母,身边又没有个长辈提点,难免犯下错事。还请陛下待会儿见到太子时莫要动气,保重龙体。”
乐丰老狐狸目不斜视地盯着桌上的卷宗,声音不高不低:“皇后放心,朕心里有数。”朕心里有数,皇后容不下太子。先是一大早假意来找朕商讨太子的婚事,紧接着又让刑部尚书带着都御史进来递奏疏,真当朕耳聋目盲,对你们的小动作全然不知?
他恨恨地盯一眼底下的都御史。
朱义投正悄悄地瞅着温实骏的脸色,被这道锐利的眼风击了个正着,慌忙以眼神求饶:陛下,这回真的不是老臣的主意!
温实骏朝他翻了个白眼,思忖着此事既已闹到都察院,现在又有皇后盯着,若是像往常一般装聋作哑怕是难以服众,唯有装一装样子了。
提起个暴怒的神色,温实骏拍桌子道:“去个人看看,太子走到哪儿了?”
一说完,贴身的內监便垂着脑袋走进来:“陛下,太子来了。”
“宣他进来。”
待内监匆匆地跑出去,李尚书给端敬皇后递了个眼色,脸上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