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电话!”丁大法医头也不回。
与此同时,刘洵那边对郭玉琼的讯问也取得了重大进展。
郭玉琼的血样是在看守所医务室取的,取血样之后,刘洵顺便给她拉了一堂笔录,着重问她案发时间和案发原因的问题。这些内容他们之前交流过,当时郭玉琼一直坚持自己最初的说法,令刘洵十分头大。此次做笔录,刘洵毫不避讳地给她展示了他们工作中取得的一些进展,比如她之前在彩票站购买彩票的记录,和票友们谈论有关购买理财产品和网络赌博的内容,等等。上一次刘洵也大致问过一些,只不过当时调查尚未深入,所以未曾提及过多。
“关于你参与网络赌博的事我们网安大队也在帮忙协查,相信很快能出结果。”刘洵此时颇有自信。尤其在血样已经到手的情况下,他坚信孙小圣的判断,戳穿她的谎言只是时间问题。
刘洵的震慑果然起了作用,郭玉琼愣了一会儿,表示想吸烟。吸烟就是思想激烈斗争的表现,刘洵马上给她点上了一支。
身穿黄蓝相间号服的郭玉琼看起来比之前苍老许多。头发只是简单地用皮筋扎住,刚刚入秋她就穿上了棉裤,据说是风湿病的缘故。
郭玉琼大力吸了几口,才稍稍止住了手指的颤抖,眼睛里出现了以往不曾有过的动摇。毕竟她不是惯犯,心理防线怎么也不会太高。但是这个女人也经历过太多常人没有经历的风波,从孑然一身地苟活,到与亲生儿子相会,再到嗜赌成瘾、杀人锒铛入狱,一辈子大起大落,总会有一些特别之处。
“你的家人是怎么去世的?”刘洵换了个问题。尽管答案马上会揭晓,但询问仍然很关键。
“我前夫和公公都是心源性猝死,好像是遗传性的,相继死的;婆婆死得更早。”郭玉琼轻吐着烟雾说道。
“哦?”刘洵有点儿意外,“那你娘家人呢?”
“我嫁给我前夫时,因为彩礼的事,跟娘家人早就断了,几十年没有联系了。”
刘洵管她要了她曾经的家人的名字,让身侧的小白一一记下,心想要查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只不过年代久远,销了户口的人,必须得去当地户籍翻档案,少不了出差和折腾。好在马上要进行DNA比对,结果一出,自然分明——科技的力量就是强大。
“现在说一说案情吧,”刘洵把烟灰缸拿过去,让她掐灭香烟,然后又拿回来,放到自己跟前,“案发那天,你到底是几点到家的?”
“我是晚上九点一刻左右到家的。”郭玉琼双目空洞。
她说得波澜不惊,刘洵却非常意外,这是十几天来她第一次改口。
“为什么之前说是九点五十分到家的?”
与孙小圣之前的猜测一样,郭玉琼说,自己是怕警察查出她买彩票的事,才故意把时间往后拖的。
当时郭玉琼刚到家,便想要用电视看彩票开奖。此时英超联赛也正开播,已经准备看球赛的吕昆非常不满,并质问她为什么又买了彩票,而且一买好多张。郭玉琼坚持看完彩票开奖,发现一注未中,心情也非常郁闷,便和吕昆拌了几句嘴。没想到就是这几句把喝了点儿酒的吕昆惹恼了,两人大打出手。后来吕昆情绪失控,扬言要杀了她,她才趁着他去厨房拿刀的时机在身后给了他致命一击。吕昆倒地后,郭玉琼惊慌失措,本想拨打120急救电话,但试探鼻息发现吕昆已经身亡,便万念俱灰,也想一死了之。后来渐渐冷静下来,她又想藏尸跑路。稍微打扫了一下现场之后,实在不堪重负,随手重新打开电视,发现热刺正好攻入曼城第二球,便心生一计,决定把争执起因全部推到吕昆的身上,这样说不定警察会站在自己这边。
“等一下。”刘洵脑子中冒出了两个问题,“第一,你说你‘重新’打开电视,也就是说,你们俩打完架后,电视是关着的?”
“对,看完开奖,我们俩越吵越凶,我顺手就把电视关上了。”
也就是说两人真正开战时,电视是关闭状态。刘洵让小白重点记下,又问:“第二,吕昆到底有没有参与过网络赌球?”
郭玉琼此时又开始耍滑头:“啊?有吧,起码以前有过——他赌他也不告诉我呀,我是听他无意间说起过的。”
“怎么说起的?”
“我也忘了,就说来钱快,而且自己预测比分挺准什么的。而且那晚是曼城比赛嘛,他喜欢曼城,之前曼城还是连胜状态。”
虽然有一些收获,但刘洵觉得她还是未说出全部实话。他指示小白一一在电脑上记下,然后问她:“就因为彩票一注没中,你们两个就打了起来?你确定没有其他原因了?”
“还有什么原因呢?”郭玉琼眨着眼睛说。
刘洵嘴角升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他没发现你又开始参与网络赌博了?”
“没有啊。”
“是没发现你赌博,还是你压根儿就没赌?”
“都没有。那个我很久都没碰了。”郭玉琼埋着头说。
“你之前购买的那个上了当的理财产品呢?”
“那个啊,那个也不算上当,我把大部分钱要回来了,算是撤资了,所以和那个没关系。”
虽然她此次未承认夫妻争执是因自己复赌而起,但起码认可了两个细节:一个就是案发时间,一个就是案发过程中电视机的状态。这和林旭最初的证词高度吻合。
只不过林旭可能因为谨慎起见,猜到自己之前的笔录内容和郭玉琼供词有相悖之处,很狡猾地模糊了一些关键点,以迎合郭玉琼的说法。不过也正因如此,孙小圣和李出阳才坚持认为林旭做证的动机一定有问题。
所以孙小圣知道此次郭玉琼改口后丝毫没有惊讶:“她知道了自己要和林旭做DNA比对,肯定也猜到了林旭来给她做证,当然要把这两处瞎话纠正过来,否则和林旭的话对不上,俩人都白耽误工夫。”
刘洵把双脚搭在办公桌上,摘了眼镜,疲惫不堪地揉脸:“这案子快给我弄精神分裂了,尤其这个郭玉琼,现在说她不是林旭的妈我都不信了,那反侦查意识,真是绝顶。”正说着,他胸兜里的手机响了,他说了两句,挂断后告诉孙小圣:“是技术队,让我过去一趟。反正我觉得林旭当时确实是在楼下,只不过郭玉琼不知道,所以她自作聪明地隐瞒了事实。”
“没关系,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孙小圣扭脸看了一眼一旁的李出阳,“等到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他们说得再怎样一致,都不能作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