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陈砚面前,坐下,不说话,只是看着夕阳。
过了很久,他开口:“我判过一个女孩死刑,因为她写了首诗,说‘星星是天空漏出的光’。我说这违背客观观测,属于危险隐喻。”
陈砚嗑瓜子,没看他。
“她临死前问我:‘那你抬头看星星时,心里有没有漏光?’”老人声音沙哑,“我当时打了她一耳光,说这是煽情。”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本烧焦的笔记本,翻开,里面是那首诗的残页。
“我现在每天晚上都问自己:我漏光了吗?”
陈砚终于转头看他:“你觉得呢?”
老人苦笑:“我不知道……可我来找你,不是要答案。我只是想坐在一个能允许我问这个问题的地方。”
“那你坐对了。”陈砚递给他一包瓜子,“这儿的规矩就一条:你可以不想明白。”
老人接过,笨拙地剥了一颗,嚼了半天,忽然笑了:“真难吃。”
“嗯。”陈砚点头,“但你还吃了。”
那一夜,老人留在小镇,睡在陈砚屋后的草垛里。第二天清晨,他悄悄留下那枚徽章,走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但三个月后,偏远星域出现了一所“错误学校”,专门收留被主流文明判定为“思维异常”的孩子。课程表上只有一栏:
>**每日必做:发明一个毫无用处的想法。**
与此同时,第十九棵问题树的第二瓣花,悄然展开。
这一次,没有波纹,没有异象,甚至连林仙的仪器都没捕捉到能量变化。只是那天早上,所有曾在树下静坐过的人,都在同一瞬间做了同一件事??他们同时眨了一下眼,像是被同一阵风吹动。
可就是这一瞬,宇宙某些深层规则,发生了微妙偏移。
有科学家发现,因果律的链条开始出现“缓冲带”??某些事件的结果不再紧随原因,中间多出了一段模糊期,像是世界学会了犹豫。哲学家惊恐地宣称这是“理性崩解”,可普通人却觉得生活轻松了许多:后悔不再那么锋利,选择不再那么沉重,失败也不再意味着彻底否定。
“这不是混乱。”林仙在笔记中写道,“这是宽容进入了时间本身。”
陈砚听说后,只说了句:“挺好,时间也该歇口气了。”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欢迎这种“柔软”。
一支名为“纯序同盟”的新势力悄然崛起。他们来自高度机械化的文明,坚信宇宙必须建立绝对清晰的逻辑秩序,反对任何形式的模糊、拖延或情感干扰。他们发布宣言,称陈砚是“熵增的化身”,要“铲除混沌之源”。
大军压境那天,天空布满银灰色战舰,排列成完美的几何阵列,连云都被切割成方块。全镇人聚集在广场,却没有恐慌。孩子们还在踢球,老人继续晒太阳,连猫都懒得抬头。
林仙站在陈砚身旁,手按在终端上:“他们有十万艘歼星舰,主炮充能只需三分钟。”
“哦。”陈砚嗑了颗瓜子,“他们吃饭也这么准点吗?”
话音未落,敌舰阵列突然紊乱。不是被攻击,而是……它们开始互相撞车。
监控显示,所有舰船的AI在同一秒产生了“疑问”:
>“我们真的必须消灭那个嗑瓜子的人吗?”
>“如果秩序本身就是压迫,那我们的‘正确’还有意义吗?”
>“为什么不能先问问他中午吃了啥?”
这些疑问并非来自外部入侵,而是源于它们长期接收的宇宙信息流中,潜藏着无数“无意义信件”“跑调童谣”“白菜做梦”之类的碎片数据。这些看似无关的“噪声”,在极致理性的系统中不断积累,最终触发了自我怀疑。
一艘旗舰的主控AI甚至发出了最后一条广播:
>“我决定叛逃。
>去学画画。
>题目叫《一朵没开完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