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刘老实。我说今儿你怎么卖起了红透的西红柿,可著是別人拉过来的!”
“可不是嘛!甭说是你了,我都纳了闷了!他这一滑如泥鰍的主儿,哪能做这担风险的买卖。”
与现在不同,五十年代的西红柿多是当做水果的。若是把它当做蔬菜,就要趁著西红柿长大了个,青里泛白、將红未红的时候摘下。或配上青椒、或配上鸡蛋,炒出来都是一道美味。
而因著天热的缘故,摊贩们可不敢大量贩卖红透了的西红柿。要知道,在这如蒸笼般的菜市场呆上一天,指定放不到隔天西红柿就得坏菜!
待人群略微安静了些,福海和艾红星交换了一下眼神。
片刻后,前者清了清嗓子,继续问了起来。
“刘老实,他——你叫什么来著?哦,秦老三说的是不是实话?”
不知是天气热的缘故,还是这位的身体虚了点,此时的刘老实一个劲儿的擦著额头上的汗。
卖菜的钱,都被自家收好了。不是他不想给这钱,这点钱还能比得上,闺女在婆家的脸面重要吗?可他又实在掏不出这钱。临到响午的时候,几人刚卖完了菜——他就发现钱袋子又不见了。不用问,他就知道定是被亲儿子拿去嚯嚯了。
他只好悄悄的拉著婆娘,说起了这事。再怎么说,先得把亲家翁弟弟的菜钱找补上才是。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存在媳妇那的家底子竟然一早也被儿子给顺了大半!这下子,两口子算是抓麻了。
没奈何,他只好打起了贩菜』卖菜』的主意。一来他是实在没钱了;二来他也打著少赔点钱的小心思。
“他——”刘老实囁嚅了一阵,终於把话说全了。“都是没有的事,就是贩菜过来帮忙的。”
“刘老实!你这么昧著良心说话,是要断了这门亲不成?”秦家老三吼道。
“我们家说的都是实话!少扯什么亲不亲的!”见男人有些拉胯,刘母忙喊了起来。
这时,旁边摊位的人接下了话茬。
“刘大妈,大帽子同志都到了,咱就甭说这个话了!同志,我们两家摊位离得近,什么情况我都是门清!”隔壁摊贩放大了嗓门,嚷嚷著。“就像这大叔说的,人家就是蹭个摊位卖车菜——”
听了这话,刘母顿时沉不住气了,一把抓了根黄瓜丟了过去。
“混蛋玩意,打哪个坑冒出来的?我们家的事,你知道个屁!”
“怎么说话呢这是!”
要瞅著又要闹腾开了,艾红星凑到福海耳边,小声说道:“叔,这里人多口杂的。再耽搁一会儿,就要影响到正常秩序了。”
福海点点头,讚嘆的看了他一眼:“你说的对,还是把他们带回局子——所里吧。”
其实,福海早就有了这个打算。相比凉凉快快的局子里,他著实是不想在这多呆了!
东单菜市场附近的局子並不大,房子也很简陋。院子里左侧的三间瓦房,就是他们办公的地方了。
“人都到齐了?”福海小声问道。
“都到齐了。”艾红星端起茶缸,吨了几口。“刘老实的闺女、女婿,是打秦家庄过来的。”
福海面带著笑意,说道:“得亏大队上都装了电话,不然这点小事还得再拖一天。”
“我刚刚在大门口,和刘老实的女婿聊了几句。这事儿还真就和秦家老三说的样。嗐,他这侄子也是一番好意。谁成想,还真就出岔劈了!”
“用不著他说,一早我就看出来了。东单菜市场的菜贩子,都是些熟面孔。
他们有自己的圈子,真像秦老三这种生面孔想要插一脚,门儿都没有。”
“那您怎么——”艾红星诧异的看著老把式”。
“这你就不懂了吧。”福海卖起了关子,见艾红星给他续满了茶水,这才接著道。“说过来说过去,刘老实和秦老三那也是拐著弯抹著角的亲戚。真是在菜场里把这事理清了,刘老实的面子往哪搁?这亲戚还要不要处了?”
“那可有点便宜他了,按照现在的政策—”
福海打断了他的话,指点起来:“这种事就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来他们的亲戚关係能处下去,二来咱们也落得轻爽。”
“我就是觉得,对待这种人就得好好的罚他一下!要不然,对秦老三这样的老实人——不公平。”艾红星的心里还是有些腻歪。
“先不说这个。”福海看了眼窗外,问道:“怎么还有孕妇带著孩子过来了?这大热天的,可別中暑了。”
艾红星覷了一眼,解释道:“这是秦老三他二哥家里的侄女,那小女孩是秦老三的闺女。旁边站著的那位,是第一製药厂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