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似话题主人公不是他,而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似的。
这哪里像是乌休棠的作风。
他聪明敏感,睚眦必报,怎么会如此云淡风轻呢?
“你为什么是这个反应?你好奇怪你知不知道。”
少年在月色下轻笑,胸膛发出一颤一颤的震动,他问:“哪里奇怪。”
“你看看你这样子,没有吃惊,也不愤怒,还有明明昨天还说不喜欢,讨厌得要杀掉他们,今天听到这些可能与你身世相关的事情,就反应平淡,难道一天晚上你就看破红尘了?”
她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胸膛,“你在装吧?”
“有什么好装的,我讨厌他们,想要杀掉他们,又不是因为他们对我做了什么事,师先雪你要明白,我讨厌他们—”
他屈膝坐起来,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露出冷然的神色:“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本来就很少有我喜欢的人或者喜欢做的事。”
师先雪怔住。
“你是例外。”
他轻声哄着。
他说的话并不作假,师先雪如何想便是她的事情了。
师先雪皱着眉,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有些事知道了反而痛苦,过去的事情已然无法改变,他既然不在意了,她又何必执着呢,只要他开心就好了。
想通之后,她握住他的手:“既然你这般想,那我也不再继续查下去了,等找到青姝姐姐行踪,我们便离开这里。”
乌休棠又笑起来,吻了下她的手指——
殿内一角,翠玉屏风遮挡住了大部分光线,裴峥立于桌案后,手执御笔,落下谋的最后一笔时,贴身太监魏全的汇报也到了尾声。
裴峥扔了笔,烛火的光影在他脸上跳跃,“天一阁吗?”
“是,那女子不知施了什么妖术,竟然能够通过大祭司设下的六合阵,她倒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进去将太子殿下带了出来,也许真是法术高强,破了大祭司的六合阵也说不定。”他顿了顿,见国主对此事并没有掀起太多兴趣,又想着今日探子递来的消息,便继续说:“皇后娘娘那边已经出手了。”
裴峥面无表情地坐回龙木椅上,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叹息道:“皇后还是这么冲动。”
手边的茶水已经凉透,裴峥低声道:“跟她姐姐比还是差远了。”
魏全在裴峥还是皇子的时候便跟在他身边伺候了。
他对裴峥忠心不二,当年之事,直接间接,他也是参与之人,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虽说那孩子是他们亲眼看着血尽而亡的,可十几年过去,那位道长的长相实在是与先皇后有着极为恐怖的相似,这并不怪皇后娘娘乱了阵脚,就算是陛下,心中也未必有表面看着这般云淡风轻。
魏全低眸看着地面:“或许真是巧合也说不定,大祭司神通广大,做事向来不留把柄,即便他真是…陛下还有大祭司留下的星河追踪仪,千秋节那日便是最后一晚,他无论如何也是跑不脱的。”
这话似乎并没有安慰到裴峥多少,他幽然叹气,烛火燃烧的温度染不进眼瞳中,“可若他真的是,朕岂非要再次置他于死地,他可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是令婕与朕的第一个孩子。”
魏全最了解他不过,听他这般说立即会意接话,“陛下是明君,为了南越百姓日夜操劳殚精竭虑,为了南越百年国运,做不得已而为之之事,天下万民都会感念您的无私功德。”
裴峥掩面而泣。
千秋节这日便是月圆之夜,往年千秋节都是按照戚令妤的意思简单操办,可今年不知为何,早早就开始张灯结彩布置起来。
裴华光是裴峥与戚令妤唯一的孩子,是南越继承人,未来的国君,自小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自然爱护母亲,敬重父亲,千秋节这日早早便开始忙碌起来。
师先雪几人赶过去时,整座大殿像是完全重新翻修了个遍,琉璃玉瓦,流苏灯笼,粉色丝绸在房梁之间穿过,蒸腾的暖雾萦绕在上空,苏合香气便漫了过来。
看到几人的身影,裴华光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阔步走来,他今日打扮也较往日不同,太子金丝华服衬的他身姿挺拔,整个人矜贵起来。
“天仙姐姐,李道长。”他开心唤道,注意到一侧的乌休棠,咬了下舌尖,到底是没打招呼。
李扶朝将楠木匣子拿递过去:“此枚丹药名为美颜丹,寻常人服下后可滋补养颜,重焕青春,就当做我们送与王后娘娘的生辰礼,星月交辉之际,我们会去重阳殿启动追踪仪,届时便直接出宫了。”
“这么急吗?不能过两天,不,明天再出宫吗?”
“迫在眉睫,我们也不好再多叨扰,便就此告辞了。”
见几人去意已决,裴华光也不好再多阻止,他耷拉着耳朵,不舍道:“那,等我忙完,我会去……”
“不必。”
裴华光顿住。
师先雪拍了拍他的肩膀,“太子殿下,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早晚要分道扬镳。你既然占了南越太子这个身份,便要脚踏实地,勤勉做事,多为百姓谋福祉,不要让大家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