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墨客总喜些美人歌舞,小生也不例外。”蔚绛对他耳上这只耳坠倒是饶有兴趣,仔细打量了片刻,“殿下佩耳饰,为何只戴一侧?”
这只松玉流苏耳坠应该是由昆山玉打磨而成,做工细致,原料珍贵,一眼便知价格不菲。
沈憬这副样貌生得隽美妖冶,万千粉黛也不及他美目一刹,就是美中生着利刺,叫人不敢多赏。
他轻描淡写道:“小女戴的,本王不愿拂她兴致。”
蔚绛依旧端详着着他耳上那只坠子,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殿下找我来,是何事呢?”
沈憬只是想会会他,摸清楚这个人到底几斤几两,但这话也不是能上得了台面的。他换了口吻,揶揄了句:“来抓你把柄的,你可信?”
“信啊,如何不信。”蔚绛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只是小生一介男流,来烟花柳巷寻些乐子也谈不上罪行,最多只能为旁人念叨几句风流。再不济,也不过是没有贵人家乐意将女儿托付给小生罢了。”
那下在酒里的药许是起了效用,一团热气从小腹那儿蔓延起,将他磨得难受。
沈憬还在思忖他方才那番话,想着确实纠不出什么差错来,该用何等话术噎回去才好。
“小生确有一事相求。”蔚绛出声打断了他的遐思。
“说。”
蔚绛脸色已沾了些红艳,诚挚道:“小生方才着了旁人的道儿,被人下了催情的药。”
“什么?”沈憬蹙着眉,看着他愈渐通红的脸,想着他他所言应该并非假话。“难不成要本王亲自为你去寻个红颜来,你掂量掂量自己配吗。”
含香魅药在这风尘之地也算不得稀奇,大多只起助兴的效用,药效猛到威胁人性命的才少见。
想来蔚绛所服之物该于性命无碍,大不了往腕上割一刀,放点血清醒清醒就解得差不多了。
沈憬放不下身段来,做那老鸨似的人物,去为眼前这个男人寻香玉来,实在掉他身价。他墨睫一敛,将那人逐渐难耐模样尽数收入眼中。
蔚绛过了好一阵儿才接下话茬,笑靥生了几分阴魅,“红颜怕是不行,蓝颜才行。”
沈憬眸光一滞,明白他话中意味后,看着他愈加恍惚的神情,唇角随即绽出一抹讥笑来,“哦,就算是小倌,本王也懒得替你找来。你倒不如现在出了这厢房,唤了那老鸨来,点几位香雪楼里最娇媚的小倌解决解决。”
“殿下怕是会错意了,我不要小倌,不要香玉。”蔚绛语止于此,望向那人的眸光更添了滚烫,“殿下怕是不知道,右耳佩饰,可代表了龙阳之好啊。”
沈憬也知道这层这“右耳佩饰”的隐晦含义,他不甚在意,毕竟从未有人敢这般无礼地揣测他,眼前人尚属头一位。
他看着那人的眼便生出微怒来,一寸一寸挪着目光,却在发现那人颈下三寸有一颗痣时愣了神,惊讶之色陡然散开。
“这是乱情散,不及时疏解可会七窍流血而亡。”是不是乱情散他不清楚,但他偏要说是。
沈憬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将自己手中酒盏砸在了桌案上,直起身子便抬脚往厢房外去。没必要再待在这儿了,反正也套不出什么话,白白浪费了时辰。
手刚一触上门轴,便听身后人道:“沈憬,人是你杀的,那柄清霁刃是寒隐天之物,却只有最高掌权人得以使用。”
蔚昀的尸身他查看过,割开他头颅的凶器极为锋利,最外圈的一层喷薄而出的鲜血却如结冰之状,所以这刀不仅锋利,更要寒冽。
江湖中的宝物在寒冰中铸成的寥寥无几,能与燕京之地相合的,便是那柄清霁了。
当然,蔚绛认出那团黑影是他自然不是因为那凶器。沈憬的背影,他又如何认不得?
他而今已过弱冠三年,身板相较于六年前宽厚了不少,沈憬自然不能轻易分辨出。
但眼前这个背影就是化作灰,他也认得。
沈憬回转过身来,羽扇合着抵着另一只手,缓缓折返过来,俯下身,用扇子顶起蔚绛的下巴,缄默良久。
“难不成蔚家兄弟都是无咎山的人,那我可是……”沈憬顿了顿,琉璃眼中乍显出阴诡之色,“一个也不能留了。”
“要杀要剐随殿下,不过在这之前……”蔚绛侧过脸去分散着那人的注意,趁他不及回神,猛地站起来,用手按住他后腰右侧将他按进怀里,“先陪我行云雨之事。”
他后腰右侧有处陈伤,经久不愈,也是他身子最脆弱之地,每每伤处受力整个人便会软下去。譬如现在这样。
蔚绛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躯体,何处有剑伤,何处有刀伤,何处有烫伤,就算不脱内裳他也能毫无差错地摸出来。在沈憬看不见的地方,他却流露出一点疼惜来。
六年了,腰伤竟然还是没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