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大,听起来还刻意压低了许多,但以剑雨华和白幽的功底又怎么可能听不到。
“姬鈺虎!”
白幽肺都快气炸了,直接掀开车帘跃了出去,跟男人挤在马车前,看样子是半点都不想跟姬鈺虎待一块了。
小媳妇林清如也是如坐针毡,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前头已经挤的满满当当,顿时露出了可怜的眼神儿。
不过好在姬鈺虎似乎也没有刁难她一个小女官的意思,在將白幽骂走后就自顾自的闭上了眼眸,神情冷厉至极。
白幽坐到剑雨华身旁后仍是余怒未消,本就鼓鼓囊囊的胸脯都胀大了几分,见男人看向她,才竭力平復起心绪,小声安慰道:
“雨华你別生气——唉,都是姨不好。”
剑雨华本来还以为夜王大人是要玩苦肉计这种戏码,见她这般绝情,连白姨都硬生生骂了出去,又不確定了,想想还是道:
“不怪白姨,可能是我哪句话说的不大合適,才触怒了殿下。”
“我入京没几个月,以前觉得自己对殿下还算了解,现在才发现好像不是这样。”
白幽嘆了口气,同样传声入耳:
“这丫头本性不坏,今天可能是受了刺激。”
“她確实很喜欢你,那夜从乾宫回来茶不思饭不寧的,整个人跟丟了魂一样。”
“都怪姨,不该跟你动手动脚的,这才叫她误会了。”
剑雨华觉得肯定不是因为这个,摆手道:
“白姨说这些作甚?要怪也该怪我,不干白姨的事。”
说到这,他想了想,又道:
“白姨这些年一直跟著殿下,知不知道殿下和圣上关係到底如何?”
“本来该是很好的,可现在姨也说不准了。”
昭和宫,太后寢殿。
太后昨夜遇袭,回宫后就告病不出,连圣上的御都被拦在了外面。
日上三竿,光线透过枝繁叶茂的银杏树,在白石地砖上碎成淡金。
数名身著彩衣的宫女在游廊间垂首静立,
偌大寢殿只有一人一影。
身著金红凤裙的小少妇斜倚小塌,並未刻意造作,却自有一股懒起画峨眉,弄妆梳洗迟的慵懒感。
皇家的齦实在有些多,多到这位母仪天下近十年的女子都头疼了起来。
这十年间她把持著朝堂,不是不知道天家宗人府里有不乾净的东西,可这天下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大多的时候都需要一点妥协。
秦明汉夏乾,遍观千古兴亡,其实只写了一个字一一家!
这个家指的是小家,而不是大家。
即便是那些自翊清流,大肆击帝王昏庸,仿佛全天下只有他们忧国忧民的腐儒酸骚,本质上为的也是这个。
可能只有千年前那两位圣人,才能真正接近大家的境界。
夜絳珠当然不是圣人,她只想儘可能的將这天下安稳的交到下一任皇帝手中,以全家族和自己的声名。
所以她不会管那些。
或许真见到了会假仁假义的掉两滴眼泪,但绝计不可能因此动摇国器社稷,
莫说皇帝只是要了万人,就是十万人又如何?这天下有四万万人,比之不过九牛一毛。
若是真因妇人之仁引藩王入京,致使天下大乱北狄南下,那才是真正的祸端。
因此,夜絳珠只是坐了半夜,就將那要飞信传於北方的亲笔丟进了火炉,看著火星的溅射开来,好似有成千上万个。
她又这么坐了半夜。
第二天,大乾还是大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