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陆延仲说,樊山书院里头念书的,要么是才学出类拔萃,出自书香门第有传承的子弟,要么是达官贵族生来就坐拥金山银山,觉得国子监规矩太多了,才退而求其次。”
王夫人蹙眉,被她勾起了忧愁。
“樊山书院的夫子好呀,都是学问顶顶高的大儒,即便是修束贵一些,逢年过节给夫子们的年礼厚一些,我也认了。谁能想到……”
“怎么了?”
“哎大姑娘你别问了。”
“二娘给我说说,要是书院不好,想法子给小郎转走。”
“倒不是读不下去的大事,就是小郎那些同窗,说着做学问,读圣贤书的,都是捧高踩低的货色!”王夫人说起来,心头还觉得憋屈。
“小郎多上进好学的小孩儿,得知能去樊山书院,那日高兴得一整宿都没睡着。春季时书院每七日一休,小郎每次回来,都比上一次更闷闷不乐。”
她私底下追问才知道,文房四宝、衣食住行……书院里比较不止学问文章,连见没见过好墨,谁的砚台更名贵都能被挑剔一番。落了下乘的,就会沦为被作弄欺负的对象。
“那些夫子见着了,不主持公道,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二娘可有跟爹说?”
“你知道你爹,自己少时候苦过来,觉得不受些磋磨不成气候,要不是我日日念叨,他就连送给小郎亲传老师的年礼都舍不得额外添一笔。”
王夫人埋怨,对上虞嫣清凌凌的目光,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
大姑娘是水一样绵柔的性子,不知不觉就能叫人放下心防。
但她是来劝虞嫣别和离的,小郎日后要走读书的路子,还得靠陆家姑爷多多帮扶。王夫人起身要走,“你好好吃饭,迟些让老钟叔来收拾。”
“二娘。”虞嫣轻轻拉住她。
王夫人有些惊异,虞嫣从未对她恶语相向,但也没多亲近。
“我在官署街区摆卖,得了贵人赏识,请我明日去做帮厨,愿意给很多报酬。二娘帮我明早悄悄溜出去,一半报酬就当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给小郎读书买笔墨用。”
“大姑娘莫说浑话,我放你走,你爹知道了哪里得了?”
“我屋门锁落着,爹如何知道?他都不愿同我讲话。”
王夫人警惕地抽回手,又有几分藏不住的意动,到底觉得太离谱了,连连摇头,“不成不成,你出了这道门,天高任鸟飞的,万一帮厨是骗我,我岂非平白挨你爹数落……”
“二娘跟我到宴会主人家盯着,我哪里能跑?”
“我说二娘是打下手的,国子监祭酒家的宴会,二娘不想见识见识吗?”
“届时分润赏钱,没准还有二娘一份。”
虞嫣看着王夫人离去的脚步越来越慢,停在了门槛处。
二娘的性格很好看懂。
她娘尚在时,二娘拈酸吃醋,使小手段争宠是有的,却不曾用坏心眼害过人,她贪财,软弱怕事,眼皮子浅,但有一个最大的软肋,便是小郎。
为了不叫他在书院露怯,二娘舍得将撑体面的珠宝首饰都换成次一等的货色,榨出来的银钱都拿去补贴小郎,私房钱显然不剩几多了。
虞嫣特意把帮厨报酬往大了说,她会心动的。
王夫人问了一句明日几时的宴会,便出去了。
门外铁链碰撞,是老钟叔落锁的声音。
虞嫣等了好一会儿,始终见老钟叔的影子倒在隔扇门上,“老钟叔。”
“大姑娘。”
“您非得这样一刻不闲地守着吗?我又不会撬锁。”
“是……是我家的问你想吃什么早膳,她明早给你做。”
“老钟嫂给我做什么,我都欢喜,这个家里,她最是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