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夫人心里也莫名发毛,抬手抿了下头发,微笑道:“雁儿这是怎么了?若是累了就回去休息,晚膳我让人送去你屋里。”
柳归雁笑了笑,“崔夫人不必打岔,有些事我既然决定要做,便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崔夫人既说,那相思蛊是玄清观中的小道士下的,那敢问这名道士,又是从哪里弄来的蛊虫?朝廷禁巫多年,居然还有人敢在天子脚下行如此悖逆之事,可不能只是随便惩罚一下就算了事的。”
崔夫人叫她这声“崔夫人”喊得一愣,听完所有,又莫名觉得她话里有话,手不由在袖底捏紧。
柳通变沉声道:“这事自有京兆府去查,与你无关。你若再敢放肆,信不信我现在就请家法?”
“那就麻烦父亲现在就把家法请出来。”
柳归雁毫不退缩,“但既是‘家法’,那就烦请一切都按‘法’字来办。二妹妹栽赃我给她下药,三妹妹当众羞辱我,全部都是错,全部都要罚,一个都别想逃,否则如何算得上‘家法’?”
桑竹叉腰附和:“对,要么就都别罚,要么就一起罚,想单罚我家姑娘,门都没有!”
柳通变眉梢一阵抽跳,“你今日是非要将这事闹大不可?”
柳归雁道:“不是我要将这事闹大,而是这件事本来就很大。今日父亲若是不肯给我一个公道,我便自己想办法去讨这个公道。只是到时候会闹成什么样,就不好说了。户部尚书一职空缺已久,若是因为这事,断了父亲的青云路……”
她冷笑,“那就只能请父亲多多担待了。”
“你敢!”
柳通变怒喝,胸膛起伏如山,却也真不敢再说拿什么家法——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万一她真要跟他鱼死网破,最后吃亏的还是他。
呵。
想不到啊想不到,他在官场如鱼得水了那么多年,从未被人威胁过,而今头一回尝到束手束脚的滋味,竟是在自个儿亲女儿身上。
“你到底想要什么?”
柳通变努力压着情绪,和她打着商量,“相思蛊可不是什么好处理的东西,若是闹大了,让太多人知道你的把柄,于你也无甚好处。不如咱们各退一步,只要你肯将昨夜之事烂在肚子里,我可以帮你寻找解蛊之法,也可以将你阿娘的牌位,放入柳氏宗祠,让她有个魂归之处,如何?”
柳归雁挑眉。
她这个父亲有多好颜面,没人比她更清楚,当初宁可娶一个早就与别人暗结胎珠的崔家女,也不肯认下她阿娘,便是看不上覃家的商贾身份。能让他主动提出,将她阿娘的牌位放回柳家祠堂,可谓极度“忍辱负重”。
然柳归雁轻声一嗤,却是道:“不必了,阿娘弥留之际,曾与我说过,她此生最后悔的,就是当初信了你的花言巧语,嫁给你,扶持你于微末之中。若是让她进了柳家的祠堂,她怕是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如此不孝之事,我可万万行不得。”
柳通变瞬间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她。
柳归雁眼底划过一抹快意的笑,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不过父亲若真想要息事宁人,倒也不是不行。把当年从我外祖父手里诓骗过来的房产、田地,还有铺子,统统还回来,再添上一座庄子做利息,我可以既往不咎。”
崔夫人深吸一口气,惊道:“你这是要把柳家搬空?”
——她掌管中馈这么多年,柳家是个什么根基?没人比她更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