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迫的语气让站在门外的沈渡迟疑了两三秒,这才推门进来,等看清了屋里的景象后,他拧了眉,快步走到床头,翻了翻肖白的眼皮,问:“多久了?”
尤浅惊讶地抬起头,就见沈渡穿着白大褂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见她还在怔忡,他耐下性子重复:“他这样多久了?”
尤浅看了眼时间:“半个小时。”
沈渡抿了抿唇,看向病**处于半昏迷的肖白,眼中掠过一丝茫然,这一丝茫然转瞬即逝,转变为了冷静。
他掏出手机,边拨号码边说:“这位先生,你听清楚,我现在要立刻对你进行全麻下超快速脱毒,同意吗?”他将手机放在耳边,若有所思:“不同意也得同意……喂?盛医生,麻烦你立刻带上足够剂量的阿片受体拮抗剂,送到住院部3002病房。谢谢。”
他挂断电话,从随身的医药箱里拿出酒精棉球,擦了擦肖白唇上的血迹,酒精刺痛伤口,肖白缓慢地睁开眼,眼前模糊:“浅浅。”
“我在!”尤浅上前解了他的束缚,他的手无力地垂下来,又艰难地抬起攥住了她的手腕,摩挲着她的手背,安心地勾了勾唇,歪头:“沈……医生也在?”
沈渡“嗯”了一声,瞥了一眼尤浅唇上的伤痕,顿了顿,又拈起酒精棉球擦掉她唇上的血迹,说:“怎么样?”
肖白轻呵:“还能撑下去。”
沈渡蹙了蹙眉,问尤浅:“你是病人家属?”
肖白:“我女朋友。”
沈渡颔首,说:“那我简单介绍一下,全麻下超快速脱毒,简称UROD,是指全身麻醉后,服用清醒状态下无法忍受的大剂量阿片受体拮抗剂,强制性将阿片受体上的阿片镇痛药物洗脱下来,我是专业的麻醉科医生,安全性不必担心。”
“但是,治疗只能保证体瘾不再犯,心瘾要靠自己。”
“同意治疗吗?”
尤浅愣怔了好大会儿,才缓缓地点了点头:“医生不是说,不同意也得同意吗?”
沈渡:“……”
那边肖白却笑了起来,又轻声说:“谢了。”
沈渡神色微动,淡淡开口:“我是医生,你是病人,我只负责救人,不负责判罪。”
盛玉来得很快,拿到阿片受体拮抗剂后,沈渡将她拦在外面,回身锁上门,戴上口罩手套,冷漠而权威:“开始吧。”
事急从权,沈渡没时间去关注被麻醉的肖白的心理状况,他飞快地扫了一遍他的病例,便开始紧急配药,肖白捏了捏尤浅的手心,望向她的眼睛,无声开口:“别怕。”停顿了一下,笑了笑:“宝宝,别怕。”
尤浅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
她忽然想起,肖白对她说过很多次别怕,在那匹马上,他的唇贴着她的额头,他说别怕。在木叶后檐路小学的电话亭里,隔着电话亭的玻璃,他对她笑,说不怕。
可是她怕,她怕极了,在与他相识这些天里,她学会了不怕危险不怕死,可是现在却在会失去他的错觉里惶惶不安。
冰冷的针尖刺入静脉,缓缓地流入血液中,在沈渡专业的动作中,肖白却始终不愿意移开他望向她的目光。
像神一般地顶天立地的、固执的肖白,如尤亦然说过的,他们的大哥能撑起所有的重担,所有的苦难都可以轻描淡写地带过。
他什么都不怕。
他笔直地傲然地站在黑暗中,笑吟吟地接受着一切,默不作声地抗争着,挣扎着,为了一丝光明搏斗着。
何其幸运,她遇上了他,爱上了他,能与他性命相依,死生与共。
脱毒治疗整整持续了一夜,黎明破晓时,沈渡拉下口罩,疲惫地捏了捏眉间,余光扫到尤浅,说:“不去休息一下吗?”
尤浅的眼底有淡淡的青色,她摇了摇头,说:“我等他醒过来。”她对他笑了笑,说:“沈医生,谢谢你。”
感谢的话听得太多了,沈渡有点麻木,但不知道怎么了,此情此景,却让他的内心震颤了一下。还没等他回应,尤浅却是“啊”了一声,“你就是那个……歌后叶晚的男朋友?”
没听到她的名字倒还好,一听到有人提她,便再也挡不住汹涌的思念。沈渡冷漠的轮廓柔和的些许,甚至有了一分笑意:“嗯,男朋友。”
坦然直接。
一看就是肖白的朋友。
尤浅笑了笑,她看向肖白,他睡着的时候,纤长的睫毛乖巧地垂下,鼻梁挺直,床头的灯顺着他清瘦的侧脸滑过,打下一层朦胧的光影,将他好看的下颌线隐在阴影中,只有她瞧得真切。她小心地伸出手指,划过他的眼角。
她喃喃:“快醒过来,快好起来,不然我就要去找别人了。”
如果肖白醒着,肯定会固执地攥紧她的手,将她禁锢在怀里,一字一顿:“不准!”
好,不准,她不会去找别人。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来的时候她被人抱在怀里,熟悉安心的味道萦绕在鼻尖,有人在小声的交谈。
“事情发生的太快,来不及通知任何人,好在浅浅和沈医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