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自称姓王,从陕西来的,家里拆迁把这个拆了出来,不敢在当地卖,这才辗转到临溪市。他喝了口茶,腼腆地挠了挠头,说:“我不懂这个,家里人说得这个数。”
他比了个六,尤浅心底冷笑,这还不懂,要的价这不是挺内行的吗?
尤浅往后靠了靠,说:“瞧您说的,值不值这个价钱得鉴定了才能知道,您这露个角,我能看出什么来?”
老农这才不情不愿地把东西全都露出来,尤浅眼睛一眯,那是块青白釉瓷枕,枕上题有“忘机堪画寝,一枕最幽宜。”她看了两眼就觉得眼熟,摸了摸,说:“宋代的?我记得河北钜鹿曾出土过一件,你这个应该是同窑出的……”
“我管不着它是哪个窑出的,你看个价,不行我换家了。”
尤浅赔着笑脸:“您别急嘛。这大宗的买卖,我得请示老板。稍等片刻。”
说着,她把瓷枕放在桌子,转身走到博古架一侧,对肖白说:“老板,是真品,您一句话。”
肖白抬眼,女孩虚靠在博古架上,笑意满满地样子,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暴露了她的紧张和害怕。他宽慰地笑了笑,接道:“宋代的?确定吗?别是赝品。”
“错不了!”不知怎地,见肖白这气定神闲的样子,尤浅的心底也是一松,她故意压低声音,说:“您请我掌眼,还信不过我?”
“信得过。”肖白站起来,说:“我去亲自看看。”
尤浅微怔,下意识地就要阻止肖白:“信得过我就不用自己看了吧?”
她干笑,看了看柜台,老农憨厚的脸露出焦急和紧张,像是很害怕老板不愿意买:“再不商量好我就换家了。”说着他就要起身,而从尤浅的角度看过去,柜台玻璃的反光,黑黝黝的枪口直对着她。
尤浅的心顿时缩了起来。
她站直身子,在肖白经过时拉住他的衣袖,肖白的脚步没停,他绕过了她,热情地去跟老农打招呼:“来都来了,还走什么?我来看看。”
“老农”的警惕没有放松,枪口已经转到了肖白的身上,肖白面带笑容地伸出手。
不好。
尤浅的心中警铃打响,她喊道:“肖——”
刚喊出一个字,肖白忽地在她眼前消失了。
她一怔,才发现肖白的身子一矮,一条腿已经伸了过去。老农的表情忽然变得狠厉起来,他向前扑去,举起枪。
肖白面无表情地瞥了瞥,手肘往后一撤,老农闷哼一声。他眼疾手快地在老农想开枪前一拳砸在他的手上,手枪顿时脱了手。肖白用另一只手接住枪,扬起手正想砸晕他,却又忽然想起自己在哪里,动作一顿。
手枪在他手上转了转,子弹一颗颗地掉在地上,他随意把手枪扔掉,朝尤浅扬了扬头,说:“浅浅,拿绳子来。”
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从头至尾,表情没有变化。
等把“老农”捆成粽子后,尤浅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老农”露出了阴毒的模样,不停地咒骂着威胁着他们,肖白听着烦,干脆拿胶带把他的嘴巴堵住了。尤浅这时候才有空去看肖白,他不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说:“我没事。”
“不是。”尤浅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说:“我刚刚的意思不是报警吗?”
“我不是在这吗?”肖白对她笑了笑,气定神闲地仿佛刚刚动手的人不是他,他还有空去关心她:“你的头发乱了。”
尤浅现在心里一团糟,懒得去管头发,却没发觉肖白的目光有点变了。他认识尤浅许久,知道她可爱贪财,能屈能伸,却没想她会如此聪慧,虽不至于冷静,但也没有失了分寸。
肖白问:“你怎么看出他的身份的?”
“本来没看出来,看了玉枕才猜出来的。”尤浅背后出了一层虚汗,这是国家一级文物,显然来路不正,她就算敢收也不敢卖,折腾半天可能最后落个上交国家的下场。
既然浑水不能趟,只能报警,可这盗墓贼一看就是亡命之徒,她这才逼着自己镇静,想让肖白帮忙报警。谁知道肖白这么干脆,先绑起来再说了。
“警察来要一会儿,我怕……”肖白欲言又止,他扫眼看向盗墓贼,说:“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外面肯定有同伙。警察来了,同伙也不会放过你的。要抓,就一起抓。”
盗墓贼嘿嘿嘿笑起来,他嘴上封着胶布,给这笑声增添了几分恐怖。尤浅被他笑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下意识地往旁边缩了缩。
旁边……是肖白。
尤浅想再缩回去,肖白却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见她怕了,觉得心疼,开口却是平静:“这事不能拖,一旦超过时间,他的同伙也会默认他出事了。”
肖白低声交代了一番,让尤浅去隔间打电话报警。他则皱着眉计较着后果,盗墓贼那边有动静,似乎有话要说。肖白不客气地撕下胶带,他立刻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肖白冷冷地看着他,盗墓贼意味深长地往后面看了看,说:“你女朋友啊?”
“听兄弟说话,像是道上的。这店是她的?”
肖白笑了笑,不可置否。盗墓贼一看有戏,再接再厉:“你身手不错,在这倒贴当个小白脸太浪费了,咱们把这店打劫了,钱全归你。有了钱,女人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嘛。”
“你要实在舍不得,走之前玩一把,给她留个命,也算是情分了。哥们知道好几个斗没倒,下次带你见识见识。”
他觉得自己口才不错,扬了扬头,说:“你说是吧?”
如果是一般人,也许就被他说动了,毕竟金钱的力量是无穷大的,可惜他面前的人是肖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