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怪你笨,也不管是哪里的杂种说的话你都相信。”
“你说我笨?还不是因为他欺人太甚吗?”鼻子夫人觉得非常后悔。
奇怪的是,他们一言半语都没有提及寒月。到底是在我潜入之前早已结束了评论呢,还是他已经落选,不值一提了呢?这一点令人忧心,却毫无办法。我伫立思考时,只听隔着走廊的对面房间的铃声响起。看样子那边发生什么事了。机不可失!我直奔那边而去。
来到跟前一看,一个女人在高声讲着什么,听她声音很像鼻子夫人,由此推测,她便是这府上的小姐——那位驱使寒月君投河未遂的尤物吧!只可惜乎隔着一纸隔扇,不得一睹芳容,无法确认她的脸中心是否也供奉一只硕大的鼻子。不过,听她说话腔调以及粗重的鼻息等等综合判断,应该不会是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塌鼻子。那女子一直说个不停,对方的声音却一点也听不见,恐怕她在打人们常说的“电话”吧。
“是大和茶馆吗?明天,我去看戏。给我预订鹌鹑间的三座……好不好……听明白了吗……什么?没听明白?哎哟,真讨厌。我说的是订一下鹌鹑三座啊。……你说什么……订不了?怎么可能订不了呢?我就要订……你还‘嘿嘿嘿’,你说我开玩笑?……谁跟你开玩笑……净拿人寻开心!你到底是哪个?是长吉?你长吉懂什么!去叫老板娘来接电话……你说什么?什么都可以跟你说?……你也太没规矩了。你知道我是谁吗?是金田小姐啊!……你‘嘿嘿’什么,你都知道?你这人,真是傻到家了……我不是说了我是金田小姐吗……什么?‘多蒙惠顾,非常感谢?’……谢什么呀?我没工夫听这个……唉哟,怎么又笑起来了。你可真够愚笨的……什么我说的是?……你要这么胡说八道,我可要挂断电话了!好不好啊,你就不怕吗?……你不说话,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倒是说话呀……”
大概是长吉那边挂断了电话,好像没有回答。小姐发起脾气来,把电话铃拨得铃铃作响,脚下的哈巴狗受了惊,突然汪汪地叫起来,这可得小心,我立刻蹿下走廊,钻进了地板下边。
这时,有人在走廊上越来越近,拉开了隔扇。是谁来了呢?我侧耳细听。
“小姐!老爷和太太请你去一下。”像是丫鬟的声音。
“老爷和太太说,有点事,叫我来请小姐去。”
“烦人!不是说了我不去吗?”丫鬟又吃了第二颗枪子儿。
“……听说是关于水岛寒月的事。”丫鬟抖了个机灵,想使小姐高兴。
“什么寒月、水月的,不知道,不知道,最讨厌那个人啦。长得像个傻瓜蛋似的。”可怜的寒月,还没出门就挨了这第三颗枪子儿。
“哟,你什么时候束起头发来了?”
“今天。”丫鬟松了口气,尽可能简明地回小姐的话。
“臭美什么?一个使唤丫头!”小姐又从另一个角度给丫鬟吃了第四颗枪子儿。
“并且,你还用上了新衬领?”
“是的。这是前些天小姐赏给我的,我觉得太漂亮,不好意思戴,就收进箱子里了。只是因为旧衬领全都脏了,这才找出来换上。”
“我什么时候给过你那个衬领?”
“今年正月,小姐去‘白木屋’商号买来的,是茶绿色的,印有相扑力士名号。小姐说:‘我用着太素了,送给你吧!’就是那条衬领。”
“唉哟,可气!你戴着真好看,气死我啦!”
“谢谢夸奖!”
“我不是夸你,是气你呀!”
“是。”
“那么好看的东西,为什么不吱一声就收下?”
“是。”
“连你用都那么好看,我用也不至于不好看吧!”
“肯定特别好看。”
“明明知道我用好看,你为什么不声不响地收下,而且若无其事地戴上了?不像话!”
一连串地扫射。
我正在洗耳恭听局势将如何发展时,金田老爷从对面屋里大声喊小姐:
“富子!富子!”
小姐不得已地应了一声,走出了电话间。
比我大一丁点儿的那只眼睛和嘴都耸在脸心的哈巴狗,也跟着小姐出去了。我照例蹑手蹑脚地,再度从厨房出来,到了街上,急匆匆回主人家。这次探险首战告捷,获得十二分的成功。
回到家一看,由于从富丽堂皇的公馆突然回到肮脏的茅舍,感觉就像从阳光明媚的山巅突然掉进黑糊糊的洞窟里一般。探险的时候,由于注意力放在别的事情上,对于金田公馆的室内装饰、隔扇、拉门等等都未曾留意,但仍旧感觉我的住处太寒酸,同时对所谓的“俗调”留恋起来。我觉得比起教师来,还是实业家了不起。自己也感到这念头有些反常,打算向尾巴求教。于是,从尾尖里发出了神谕:“的确如此!的确如此!”
我走进室内,吃了一惊,迷亭先生竟然还没有走,火炉里插满了烟头,像个马蜂窝似的。他盘着腿,正大讲特讲着什么。不知什么时候,连寒月先生也来了。主人曲肱为枕,凝眸眺望着顶棚漏雨的地方。依然一群太平逸民的聚会景象。
“如果只关系到我个人,说也无妨。但是,这会给对方带来麻烦的。”
“还说不得吗?”
“况且我已经和XX博士夫人发过誓了。”
“发誓绝不泄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