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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是猫6(第7页)

“是真的。我老爹就跟卖主讨价还价过。记得那时,我好像是六岁。我和爸爸从油町去通町散步,从对面有人一边走一边高声大喊:‘谁买女孩!谁买女孩!’我们刚好走到二丁目的拐角,在伊势源和服铺门口遇见了那个人。伊势源有十间门市,五个仓库,是静冈县最大的和服店。有机会去那边可以去看看,至今还保持得很完整,真是一家很气派的老店。掌柜的叫甚兵卫。总像三天前死了娘似的哭丧着脸坐在账房里。他身旁坐着一名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学徒,名叫阿初。这小子面色苍白,活像皈依了云照大师[144]后,三七二十一天光喝荞麦汤似的。挨着阿初的是阿长,他就像昨天家里失火逃出来的一样,愁容满面地伏在算盘上。挨着阿长的是……”

“对了,对了,刚才我是在讲卖孩子的故事。不过呢,关于这‘伊热源’也有好多奇闻呢,今天就暂且割爱,只讲卖孩子的故事吧!”

“我看,卖孩子也割爱为宜。”

“为什么呀?这个故事对于二十世纪的今天和明治初年的女人品行的对比研究,可是大有参考价值的资料,怎么能轻易就不讲呢……且说,我和老爹来到伊势源铺子门前,那个人贩子看见我老爹,就说:‘老爷,我这还有两个女孩,便宜些给你,请买了吧!’说着,他放下扁担,擦了擦汗。我看见前后两个筐里各装了一个两岁上下的小女孩。老爹问他:‘要是便宜些,倒可以买下。只有这么两个?’人贩子说:‘唉,赶巧今天都卖光,只剩这么两个了。要哪个都行,随你挑。’人贩子像拿茄子似的把两个女孩都举到爸爸眼前,老爹啪啪敲了几下两个女孩子的脑袋,说:‘嗬,声音很响呀!’接着,就开始讲价。经过一番杀价,老爹说:‘买下倒也可以。不过,货色可好?’人贩子说:‘好啊!前边那个一直在我眼前看着,不会有问题。后边那个,因为我没长后眼,说不准有点毛病。后边这个不敢打包票,不过价钱可以少算些。’这一场对话,至今我还记忆犹新,所以,在我幼小心灵里就产生这样的想法:‘女人,真是不可大意!’——不过,到了明治三十八年的今天,再也没有人干这种蠢事,挑着女孩沿街叫卖。再也听不到‘由于眼睛看不到,后筐里的女孩不敢打包票’之类的故事了。因此,依我看来,可以肯定多亏了西方文明,女子的品行也有了很大的进步。同意吗?寒月君!”

寒月在回答之前,先大模大样地咳嗽了一声,然后才故作沉稳地用低沉的嗓音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现在的女人,在上学放学的途中,在音乐会、慈善会或游园会上,总是会对男人说什么:‘请买下我吧!’‘怎么?不喜欢我?’她们居然这样到处向男人推销自己,因此,如今已经没有必要雇那些难缠的菜贩子,替商家干那种下作的买卖,吆喝什么‘谁买女孩喽’了。人的自立心一提高,自然会变成这样的。老人们总是喜欢自寻烦恼,说三道四。然而老实说,这是文明发展的趋势,我等就认为是令人无比喜悦的现象,内心在祝贺呢!像从前那样,买主敲敲脑瓜,问卖主‘货色没问题吗’那样的情形再也看不到了,真是让人安心!而且,在这复杂的社会里,倘若手续如此繁琐,婚姻就遥遥无期了。女人恐怕到了五十岁、六十岁也找不到男人,嫁不出去的吧!”

寒月不愧为二十世纪的青年,振振有词地宣讲了一通当代观念,吸了一口“敷岛”牌香烟,将烟圈对着迷亭的脸喷去。迷亭可不是“敷岛”牌能够喷晕的。

“又是希腊!”主人冷笑着发话道。

“凡是给人以美感的,大抵都起源于希腊,有什么办法!美学家与希腊,毕竟是无法分割的嘛!——尤其是欣赏那位皮肤黝黑的女学生专心致志地做体操的时候,我总会联想起Agnodice的趣闻。”迷亭以知识渊博自居,大话连篇。

“又是一个稀奇古怪的名字!”寒月依然嘻嬉笑着。

“Agnodice可是一位了不起的女人哟,我非常佩服!按当时雅典的法律,是禁止妇女从事产婆行当的。所以女性真是不方便哪。Agnodice想必也感到这对于女性是很不方便的吧。”

“叫什么?你刚才说的……那个是什么?”

“女人呀!是个女人的名字。这个女人经过思考,认为女人不能当产婆实在可悲,对于女性极其不方便。她决心要当个产婆。她一连三天三夜思考: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当上产婆吗?恰好在第三天的拂晓,她听到邻家出生的婴儿哇哇的啼哭声,啊,我知道了!她豁然开朗,急忙剪掉长发,女扮男装,去听Hierophilus讲课。她从头至尾听完课,认为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终于开始做接生婆了。不过嫂夫人,她的生意特别好。这家婴儿呱呱坠地,那家婴儿又呱呱降生,全都是她接的生,因此她赚了很多钱。然而,人间万事如塞翁失马,人有旦夕祸福,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终于她做接生婆的秘密暴露了,最终以冒犯朝廷法令之罪,将被处以严厉惩罚。”

“简直像在说单口相声。”女主人说。

“很有趣的故事吧?不过,由于雅典的妇女们联名请愿,当时的官吏们不敢不予理睬,最后将这位女产婆无罪释放,甚至贴出布告:今后女子也有选择产婆职业的自由。这件事总算以皆大欢喜告终。”

“你知道的趣事可真多,不简单!”女主人说。

“是的,世间之事鲜有不知吧。不知道的,只有自己干的那些蠢事。但是,连这些也略知一二。”

“呵呵呵……真会讲笑话。”女主人正笑得前仰后合时,隔扇上的门铃儿发出了和新安装时一样的清脆响声。

“啊,又来客人了。”女主人说着退到茶间去了。和女主人前后脚走进客厅的人,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各位也熟识的越智东风君。

今天连东风君也加入的话,那么,出入于苦沙弥家的怪人,虽然不敢说网罗殆尽,至少可以说凑够了足以慰我寂寞的人头数了。如果这样还不满足,那就太奢求了。假如运气不好,被其他人收养的话,说不定一辈子都不知道人类中竟有这般稀奇人物,便了却此生。万幸的是我成为苦沙弥先生门下的猫儿,朝夕侍于虎皮[145]跟前,因此躺着就能够欣赏到苦沙弥,乃至迷亭、寒月乃至东风等,即便在偌大东京也难得一见的,以一当十的英雄豪杰们的举止言谈,这些对于我这个猫儿来说,实乃千载难逢之荣幸!多亏了他们的存在,我甚至忘却了大热天,还有被毛皮裹身之累,得以开心地消磨半日时光,不胜感激之至。既然群英荟萃,决无草草了事之理。他们又将搬弄出什么趣事来,待我置身于纸拉门的阴凉处作壁上观了。

“噢,这么热的天,还顶着太阳出门啊。快请进,到这边来!”迷亭像在自己家里似的招呼着。

“好久没见到迷亭先生了。”

“是呀,大概是今年春天那个朗诵会以后就没见面了。提起朗诵会,近来也还是那么红火吧。后来你扮演宫小姐了吗?你演得真好!我卖力地鼓掌呢。你注意到了吗?”

“是啊!蒙您捧场,我勇气倍增,终于坚持演到了最后。”

“下一次何时公演?”主人插了句嘴。

“七、八两个月休息,九月份打算搞个好看的演一演,好好热闹一下。先生有什么好题材吗?”

“是吗……”主人淡淡道地回答。

“东风君,要不要演一下我的作品?”这时寒月搭话了。

“你的作品一定很有趣。不过,到底是什么作品呀?”

“是剧本。”寒月特意底气十足地这么一说,果不出所料,在场的三个人都惊讶不已,不约而同地瞪着寒月。

“剧本可是了不起!是喜剧,还是悲剧?”对于东风君追问,寒月先生依然十分镇静地说:

“哪里!既不是喜剧,也不悲剧。近来大家都在搞旧剧,或是新剧,所以我不想凑热闹,就别出心裁地写了一出俳剧。”

“俳剧是什么剧?”

“就是将‘俳句风格的戏剧’简称为‘俳剧’。”

连主人和迷亭都有点如坠五里云雾,等着他讲解下去。

“那么,具体怎么个情节?”还是东风君在问。

“由于来源于俳句情趣,如果拖拖拉拉,就不好看,所以,写成了独幕剧。”

“有道理。”

“先从道具谈起吧,道具也是越简单越好,在舞台中心立一棵粗大的柳树,从树干向右方伸出一根枝桠,让一只乌鸦蹲在那枝头上。”

“乌鸦要是一动不动就好了。”主人有些担心,自言自语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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