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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几个反理学的思想家7(第8页)

现在要讲一个算账民族(指西洋民族),什么仁义道德,孝弟忠信,吃饭睡觉,无一不较上三族的人较有作法,较有热心……讲他的总和,道德叫做高明……(一二九至一三二)

这几段议论,看上去像很平常,其实是很彻底的,很激烈的见解。第一,吴先生根本排斥宗教,他指出那些产生宗教的民族(亚剌伯、印度)都是懒惰躐蹋,道德最劣;他们不配讲人生观,只配讲人死观。

这不过是据事直说,毫不足怪。但中国人向来认印度为“西天乐国”,如梁漱溟先生悬想印度文化将来可成为世界文化,如梁启超先生也曾说那产生大乘佛教的印度文化是世界最高的文化。在这种传统的眼光里,吴先生的一笔抹杀印度文化,自然是很惊人的议论了。

第二,吴先生很老实地指出中国人的总和是道德低浅,而西洋民族“什么仁义道德,孝弟忠信,吃饭睡觉,无一不较上三族的人较有作法,较有热心。……讲他们的总和,道德叫做高明”。这样不客气地“内夷狄而外诸夏”,是最不合时宜的。近年国内的论调又渐渐回到三四十年前的妄自尊大的神气;有先知先觉的使命的人如孙中山先生,有时也不免要敷衍一般夸大狂的中国人,说“中国从前的忠孝仁爱信义种种的旧道德”都是“驾乎外国人”。所以吴先生说的老实话是很不中听的。然而这种地方正可以表示吴先生的伟大,他说的话只是“实事求是,不作调人”。

(1)中国古代民族的最大特色是朴实勤苦,没有多大空想,不能建立宗教。他们也有不少的迷忌,却没有宗教。

(2)到了中国文化成熟的时期,一面有老庄一派的乡老思想,自己则乐天安命,逍遥自得,对政治则希望不干涉,无为而治;一面又出了孔孟一派的局董思想,爱谈谈什么治国平天下之道,逐渐成个国家的局面。晋唐以前,便是一个乡老(老庄)局董(周公孔子)配合成功的社会。

(3)但印度的宗教势力侵入之后,中国文化便起了绝大的变化。中国从此有宗教了;本来不知道天堂的,忽然有三十三层天了;本来没有地狱的,忽然有十八层地狱了;本来安分做人的,忽然妄想成佛成菩萨或往生净土了。

(4)宋明的理学只是晋唐以来的印度宗教被中国讲学家暗采过来,杂糅傅合成功的东西。在这一点上,吴先生见的最明白清楚。他说:

佛者,教人出世之道。徽州朱朝奉等倒暗把他来装点入世之道,弄得局董的规条上生出战栗的威权,真弄了一出悲剧。你看南宋以后社会多少干枯!

(一四二)

他又说:

六朝人止[把红头阿三的宗教][8]去配合乡老的闲谈。所以止是柴积上日黄中的话头。

到配了[局董的][9]规条,便有了威权。

这两句话真是吴先生独到的历史眼光。他的意思是说,六朝人止用老庄(乡老)的思想来傅会佛教思想,不过是一种新式的清谈而已。到了宋儒用佛教思想来解释儒家(局董)的思想,用出世之道来做修己治人的规条,便有了威权了。所以吴先生说:

现在读起《十三经》来,虽孔圣人、孟贤人直接晤对,还是温温和和,教人自然。惟把朝奉先生等语录学案一看,便顿时入了黑洞洞的教堂大屋,毛骨竦然,左又不是,右又不是。

这种见解,从历史上看来,同戴震等人的反理学的主张完全相同。但戴震等人想推翻理学而回到《六经》,那便是不懂历史趋势的论调。吴先生看清了历史,所以他的反理学的结论要我们向前走,走上科学的路,创造物质文明。

吴先生承认这三百年的中国学术史是一个“文艺复兴时期”。他说:

南宋以后,社会多少干枯!经老鞑子(元)小和尚(明太祖)同他们缠夹二先生了一阵,空气里稍有一点生趣。不料他又要嘘冷气;幸亏所谓王阳明、顾宪成之类,也是粗粗粗;

就被顾炎武等跑到前面去了。所以新鞑子的世界便五光十色,大放光明。我们的经院黑暗时代,最冷酷的是南宋;文艺复兴是清朝。……今日社会尚有一种怪声,群谓我们还要从文艺复兴入手,又是骑马寻马,倒开火车的大谬误。我们今日文学美术自然也当整理改造,正是接连了令他光大的时代;与欧洲今日去整理改造那三百年前复兴之草创物,其事正同。今之所谓国学,在顾、黄辈远接汉唐,推倒宋元之空疏黑暗,乃为复兴。于是戴、钱接顾、黄,段、阮接戴、钱,经洪、杨小顿挫,俞樾、张之洞、黄元同、王先谦等又接段、阮;接俞、张等者,如刘师培、章炳麟等,竟跑进民国,或尚生存。何时黑暗,而当复兴?即文学美术,但就中国言清朝至今,亦复兴了汉唐之盛,远过南宋元明。何时黑暗,而当复兴?难道把戊戌以后十余年之一短时,给梁启超的《西学书目表》打倒了张之洞的《书目答问》,又经陈颂平与吴稚晖私把线装书投入毛厕,便算黑暗么?然而其时恰又制造了中国裴根、狄卡儿、斯密亚丹等,如丁文江、张嘉森、章士钊等一群怪物出来。乃是文艺复兴后的新气象,何能算黑暗?文艺不曾黑暗,复兴二字,真算无的放矢之谈。

“文艺何时黑暗,而当复兴?”这也是吴先生独到的历史见解。欧洲的“文艺复兴”时期,在历史上固然重要,然而西洋文化之有今日,却并不靠这个时期的成绩。希腊、罗马的文艺之提倡,宗教的改革,也不过如清代汉学时期脱离中古宗教稍远,使社会稍有生趣而已。欧洲从文艺复兴与宗教改革,再进一步,做到工业革命,造成科学世界的物质文明,方才有今日的世界。吴先生也只是要我们再进一步,抛开宋学、汉学之争,抛开洋八股,努力造成一个干燥无味的物质文明,然后这三百年的文化趋势才可算有了个交代也。

丁文江先生骂张君劢先生被“玄学鬼附在身上”,张先生也就居之不疑,极力代玄学辩护。吴老先生在旁边看的分明,忍不住大笑道:

张先生并不是撞见了玄学鬼,他乃不曾请教玄学鬼。他的人生观是误在他的宇宙观。

(《箴洋八股》,页三)

这不是说笑话。吴先生的意思是说,现在我们若要讨论人生观的问题,不可不建立一种新的玄学。

当日替科学作战的丁文江先生,也只到了英国式的“存疑主义”便停住了,不肯再向前进。只有吴老先生奋勇冲向前去,大胆地建立他的新玄学。当时我曾代他说明道:

我们在这个时候,既不能相信那没有充分证据的有神论,心灵不灭论,天人感应论,……

又不肯积极地主张那自然主义的宇宙观,唯物的人生观,……怪不得独秀要说“科学家站开!

且让玄学家来解疑”了。吴稚晖先生便不然。他老先生宁可冒“玄学鬼”的恶名,偏要冲到那“不可知的区域”里去打一阵。他希望“那不可知区域里的假设,责成玄学鬼。也带着论理色彩。去假设着。”(《宇宙观及人生观》,页九)这个态度是对的。我们信仰科学的人,正不妨也做一番大规模的假设。只要我们的假设处处建筑在已知的事实之上,只要我们认我们的建筑不过是一种最满意的假设,可以跟着新证据修正的,——我们带着这种科学的态度,不妨冲进那不可知的区域里,正如姜子牙展开了杏黄旗,也不妨冲进十绝阵里去试试。

吴先生自己也说:

我敢说,附在我身上的玄学鬼,他是受过科学神的洗礼的。这种玄学鬼一定到世界末日可以存在,不受孔德排斥的。

新玄学要建筑在科学的基础之上,在现在看来,并不算很困难的事,因为有的东西,在从前圣人也糊涂的,到如今柴积上日黄中的老头儿也知觉了。

吴先生的新宇宙观与人生观就建筑在那向来圣人不懂得而现在乡下老儿都可以懂得的科学常识之上。

先说他的新宇宙观。

他假定一个“一个”,做个起点。这“一个”是有质,有力,有感觉的活东西。他不耐烦同我们辩论,他只“劈头的假设着”:

从这“一个”,生出宇宙:

在无始之始,有一个混沌得着实可笑,不能拿言语来形容的怪物,住在无何有之乡,自己对自己说道,“闷死我也!”……说时迟,那时快,自己不知不觉便破裂了。……顷刻变起了大千宇宙,换言之,便是说兆兆兆兆的“我”。他那变的方法也很简单。无非是具质力的“不思议”量,合成某某子;合若干某某子,成为电子;合若干电子,成为原子;合若干原子,成为星辰日月,山川草木,鸟兽昆虫鱼鳖。……终之他至今没有变好;并且似乎还没有一样东西值得他满意,留了永久不变——这是我的宇宙观。(三五)

在这个自然的变化里,用不着什么上帝。也用不着什么灵魂,或“精神元素”等等。他曾借用柏格森(Bergsozsche)的话头,作这样的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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