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一队人马正在策马狂奔。
为首的两人,一人头戴一顶罕见的白色斗笠,轻纱垂落,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另一人则以一条素白巾帕覆面,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眸。二人身后,紧随着三十余骑,人人身着制式统一的轻甲。
这一行人,气息内敛沉稳,纵是在全速疾驰中,队形也丝毫不乱,控马节奏整齐划一,宛如一体。彼此间无需言语,仅凭眼神交汇与细微的手势,便能传递信息。打眼一看便知,这绝非寻常商贾或官家的护卫,而是经过严格训练、久经沙场的精锐。
而领头的这两位,气度非凡,显然更不普通。
日头渐高,那戴斗笠之人抬手打了个手势,下令原地休息片刻,整个队伍如臂使指,倏然勒马停驻,动作干净利落。
萧砺川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棱角分明、风尘仆仆的脸。他抿了口水润喉,便敏锐地察觉到一股若有似无、却又无比熟悉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背上,他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师兄能不能不要每次一休息,就用这般意味深长、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眼神看他?
他怎么不知道被千机阁评为天机公子的慕星枢是个好风月八卦之人?
还有云萧,至于那洋洋洒洒的一页纸吗?说重点不就行了?如今倒好,凭空给师兄提供了无数刨根问底的话柄。
“怎么?”那面覆白巾之人摘下白巾,接过护卫的水囊仰头喝了几口水后,望着席地而坐的人,揶揄道:“在想你心上人为什么要掳走定北侯府的小公子?”
萧砺川抿着嘴不答话。
慕星枢见状想了一下,又道:“你是什么时候看上唐门大小姐的?你去过锦城?”
萧砺川面对这几日不依不饶的逼问,策略就是——不予理会。
慕星枢眉毛一挑,也不着恼,反而径直走过去,紧挨着萧砺川坐下,手肘还不轻不重地撞了他一下,“这一路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杀手,我都帮你一起打跑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问你两句真心话,你还跟我玩沉默是金这套?”
“师兄,能不能别问了。”萧砺川无奈地垂了垂眼。
“行,我不问这个。”慕星枢从善如流,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那我们换个问题,你觉得……唐门大小姐一打三,能打得过云萧他们吗?”
“嗯?”萧砺川沉吟片刻,认真回道:“若是寻常比武论胜负,点到即止,一打三,或许会是平手。但若论生死,不择手段的话……”
慕星枢笑意僵在嘴角,那这话意思很明显了,一打三,她有一战之力,论生死,云萧他们三个必死无疑。
他不解地问道:“她多大了?”
萧砺川言简意赅:“十八。”
亦瑶从来不过生辰,可她的生辰他都记在心里。
慕星枢闻言更疑惑了,小小年纪什么境界?武功这么高?
他换个套路还想再旁敲侧击几句,便听到身旁树林里传来一阵极不自然的枝叶摩擦声响,迅疾而杂乱。
“有人。”萧砺川豁然起身,右手已按在腰间的剑柄之上,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冷冽如刀。
慕星枢微微皱眉,“怎么还阴魂不散了!”
他比划了个手势,几乎是瞬间,所有人都拔出了腰间长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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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最后一抹霞光隐去。
定北侯府后院,凉亭中已经点起烛火,亭中的石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下酒菜,还有几个酒坛和酒碗,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唐亦瑶端坐在石凳上,姿态优雅而随意,面不改色地一碗接着一碗喝着酒,微微眯了眯眼,好酒啊。
对坐的世子妃舒秋水将她的神态尽收眼底,不由莞尔:“你的酒量,和你阿娘当年一模一样,千杯不醉的架势,但酒再好,也不能贪杯。”
唐亦瑶抬眸笑了笑,灯火映入她清澈的眼底:“不是我贪杯,是这‘桑落’酒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