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逃避。”她直视父亲的眼睛,“妈妈交付的不是权力,是责任。而责任,从来都不是安全的选择。”
雨终于倾盆而下。翌日清晨,一架小型飞行器穿越风暴云层,降落在北极圈边缘的废弃观测站。念安穿着防寒服走下舷梯,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声响。四周寂静得可怕,连风都仿佛被冻结。
基地大门锈迹斑斑,门牌上依稀可见“极光计划?第七实验室”的字样。她推门而入,冷气扑面而来。内部设备大多损毁,唯有中央控制台仍在运行,屏幕上闪烁着一行不断重复的文字:
>**“共感即枷锁。”**
>**“真正的自由,是无需被理解。”**
“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阴影中响起。
陆沉站在角落,身形瘦削,面容憔悴,左耳后方裸露着断裂的神经接口残端,显然已自行切断与系统的连接。他手中握着一枚黑色芯片,表面刻着“反制协议?归零者”。
“你以为你在解放人类?”念安一步步走近,“可你正在杀死千万人的希望。”
“希望?”他冷笑,“我只是揭穿了一个谎言。你们所谓的共感,不过是集体催眠。当所有人都能听见彼此,谁还敢说真话?谁还能保持独立?”
“那你呢?”念安反问,“你切断自己,就能证明你清醒?还是说……你只是害怕听见某些声音?”
陆沉瞳孔一震。
“比如,你父亲临终前喊你回家的那一句?比如,你初恋女友在车祸前最后一秒对你说了‘我爱你’?你不敢接,所以你逃进了理性堡垒,用‘自由’当借口,否定整个世界的情感共鸣。”
“闭嘴!”他怒吼,手中芯片光芒暴涨,“只要我按下这个按钮,全球共感网络将退回原始模式!所有人重新变成聋子、哑巴、瞎子!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念安没有后退。她缓缓摘下耳机,露出颈侧那枚嵌入皮肤的共感核心??淡蓝色的纹路如藤蔓般延伸至锁骨下方。
“你知道为什么‘念安宁’会选择我吗?”她轻声说,“因为它认出了我体内流淌的血,也认出了我心中未愈的伤。我不是完美的倾听者,我会痛、会恨、会犹豫。可正因如此,我才懂得每一个挣扎的灵魂。”
她抬起手,掌心向上,一道柔和的蓝光自体内升起,照亮了昏暗的房间。
“妈妈没想控制任何人。她只想让我们明白:孤独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渴望连接,却假装不需要。”
陆沉的手开始颤抖。
“你切断的是接口,可你切不断记忆。”念安继续道,“你记得青海湖底那封信吗?你说‘我错了’。三个字,花了五年才写出来。可就在那一刻,全球有十七万人在同一秒流泪??因为他们也在对自己说这句话。”
她向前一步,“你不是反对共感,你是怕它太强,强到让你再也无法否认自己的软弱。”
陆沉踉跄后退,背抵墙壁。他的眼神剧烈波动,仿佛内心正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战争。
忽然,终端响起刺耳警报。数据显示,火星方向传来新一轮信号,内容竟是陆沉年轻时写给亡父的一封未寄出的信:
>“爸,我知道你不赞成我的选择。
>可我想改变这个世界,哪怕只有一点点。
>如果你觉得我不孝,请原谅我。
>因为我做的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成为你那样的人。”
泪水顺着陆沉的脸颊滑落。
“原来……你也听见了。”他哽咽。
蓝光渐盛,包裹住整个空间。那枚黑色芯片在光芒中缓缓碎裂,化作尘埃飘散。监控屏上的红色警报逐一熄灭,蓝色光网重新蔓延,比以往更加明亮、稳定。
三天后,北极基地改建为“归零者疗愈所”,专为那些因过度共感而崩溃或选择断联的人提供庇护。陆沉留在那里,不再说话,却每天默默记录来访者的梦境,并将它们编织成诗。
而在地球另一端,东京共感咖啡馆迎来一位特殊客人。小女孩牵着盲人母亲的手走进来,递上一杯温热的茉莉茶。
“阿姨,这是我酿的花蜜。”她仰起脸笑着说,“妈妈说,风里的香味都是爱的语言。”
与此同时,云南怒江小学的教室里,念安正带着学生们进行每日仪式。孩子们围坐一圈,戴上共感环,聆听一段来自北极老人的内心独白:
>“我曾以为沉默是最坚强的姿态。
>直到有人愿意为我停下脚步。
>现在我知道,开口不是软弱,而是信任。”
一个小女孩听完后举起手:“老师,我能回一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