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歌道:“就说大人不要她了,找个人寻一处人家,将她嫁过去就是了,就算永兴他们知道,还敢去告夫人的状不成?再说我看大人对夫人温柔体贴,眼下是不知道这事,若是知道了,说不定比夫人下手还快,马上让永兴去办了。”
莺歌这倒说的是真的,失忆后的陆绍宁简直不再是他,若知晓外室的事,兴许还真要将人打发。
莺歌见她不说话,继续道:“夫人还犹豫什么?这样好的机会,何必留着那人让自己心里膈应?”
苏见微抬起头来看向她,想了片刻,摇摇头:“我心里是膈应,却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早已没有夫妻情分的夫妻身份。我知道按你说的会做得很好,就算他有一日想起来,事已成定局,也不能怎样,只是那不是我,我不想做那样的人,你明白吗?”
“难道夫人等着她登堂入室?”莺歌反问。
苏见微回道:“你放心,不会有那一天的。”
因为在她登堂入室之前,她就已经和离了。
莺歌却不知她所想,只是问:“夫人已经有了其他对策?”
苏见微笑了笑:“算是吧。”
莺歌知道劝不动她,只是叹息,又说道:“要是夫人不想脏了手,等大人好了,早点生个男孩也是一样的。”
苏见微没回话,她在心里想:最好不要吧,真又有了孩子,又是男孩,就算和离他也不会让她带走的,而她又受不了骨肉分离之苦,也受不了将自己的孩子交给后娘,只会更加被束缚住。
她低头看手中的花,忘忧草……如何才能不忘忧呢?
回房时,陆绍宁在给小七讲故事。
讲的是二郎神劈山救母,小七听了一会儿,说道:“我想去外面玩了。”说着就要出门,正好遇到从外面进来的苏见微,高兴道:“娘,你给我讲故事吧。”
陆绍宁看出来了,女儿不是想去外面玩,而是不想听他讲故事,却不好直说,还委婉表示要去外面玩。
他无奈问:“怎么不让爹爹讲?娘才回来,让她休息一会儿。”
小七又回来,有些不自然,小声回道:“你和娘讲的不一样,我听不懂。”
陆绍宁哑然失笑,只好说道:“那等会儿让娘来讲,我也听,学会了再给你讲。”
小七点点头。
苏见微将金针菜拿进来,走近了,一眼就看见陆绍宁面前放着本书,上面又有批注。
她立刻上前,果然,正是日前在管家手上寻来的一本《太平广记》。
《太平广记》不是什么少见的书,许多书坊都有刻印,但版本众多,这一版为青莲堂版,据说依据某本手抄稿刻印,与她之前所见的版本也有许多不同,她便收了来准备抄录,谁知又被他拿去了。
她心中一急,连忙将书拿回来,翻了几页,发现他动作快得很,竟又批了小半本,不禁嗔怪道:“你怎么又在我书上乱写,我就这一本,不许动的!”
陆绍宁反驳:“什么叫乱写,明明是批注。你又没说,我之前也……”
“那是我忍住没说你,哪想到你又弄了一本。谁要你批注了,你要批注也去我抄的书上批注,这个原本是要保存好的。”苏见微不悦道。
陆绍宁倒没见她这样生气过,也没这种被她劈头指责的经历,心下想,之前没看出来,她脾气也挺大。
半晌到她面前,讪讪道:“以后我不动就是了,我手上也有些孤本,要不然待回去了你去我书房找,看得上就拿,我赔你三本怎么样?”
苏见微回过头来。
对任何读书人来说,藏书都是珍品,特别是某些别处寻不到的绝版或是手稿,自家有,便是一种书香门第的荣光。
陆绍宁读书多年,家中藏书必定不少,以前她和他不说话,也不想主动招惹,倒没进过他书房,如今他这样说,她还真动了心。
她回道:“不要你的藏本,我抄来就是了。”
“无妨,你若喜欢原版就拿去,我倒更喜欢你的笔迹,你拿走原版,给你的手抄本给我,我更欢喜。”
平白得好处,又得了夸赞,苏见微不悦的心被他抚平了,脸上露出笑意。
陆绍宁见她笑了,低头凑到她面前问:“不生气了吧?”
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捏了捏她脸颊。
苏见微一抬眼,看见女儿正一动不动眼也不眨看着两人,连忙将他手拨开,轻咳了一声。
小七鲜少见到两人离得这样近,所以十分新奇。
陆绍宁想起来女儿还在桌边,便又坐过去,朝苏见微道:“其实你这样想,我好歹还是个进士,替皇上写过祝词,如今是四品官,以后升作丞相也有可能,有我作注,倒给这书抬了身价,百年之后说不定你这藏本还会因我的亲笔批注而被追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