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毕,大部队继续赶路。
顾从酌与常宁一夹马腹,骏马嘶鸣一声,在驿站也从视线中消失后,脱离了队伍,拐向一旁更为崎岖狭窄的山路。
山路难行,林木渐密。两人连行十数日,总算翻过石鼓山,路途过半。
顾从酌控着马走在前面,马蹄踏过泥路,留下深浅不一的印子。
常宁紧跟在他身侧,只比他落后半个马身,倒也不是为着什么上下尊卑,只是在沙场待惯了,这么走既不遮挡顾从酌的前路视野,还能谨防有人从后背突袭。
顾从酌勒着缰绳,声音是夹在马蹄声里传来的:“京中情况如何?”
他们留了一支擅探听消息的黑甲卫在京中,从回京起就是董叔在管。
常宁有条不紊地答道:“暗线今早刚传来过消息,二皇子依旧流连花街柳巷,夜夜搂着乐姬回府……前些日子还跟四皇子起了争执,四皇子被当众羞辱了好一通,是恭王打的圆场,四皇子最后半句话都没说就走了。”
顾从酌“嗯”了一声。
他沉默片刻,常宁都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又问:“……三皇子呢?”
这次常宁想了想:“三皇子?三皇子据说感了风寒,病了好几日了,一直闭门不出,在家养病。”
三皇子因着腿疾,自小就体弱多病,凡在人前总是看着病怏怏的,隔三差五就在府中养病,没人觉得稀奇。
顾从酌没再接话,继续赶路。
但常宁一说话,注意力就又回到顾从酌身上,一到顾从酌身上,就不自觉往他腰上那柄剑瞟。
马蹄笃笃,那柄剑就一下下地晃。
都说得不到的才总惦记,常宁这个看得见摸不着,更是雪上加霜,接连惦记了十几天都还没放下。
他忍不住嘀咕:“这可是御赐的‘尚方剑’啊,砍皇亲国戚都不用请旨的宝贝,就这么随便插腰上了,真是造孽……”
顾从酌耳听八方,自然也不会错过常宁这碎碎念。
山路崎岖,他目不斜视,声音也平静无波:“要不然,你去打辆八驾马车,再买上三牲祭品、高香明烛,把它供起来?”
常宁闻言,居然还沉思了一会儿,才摇摇头道:“这荒郊野岭的,就是有钱我也没地儿打马车……”
他话还没说完,眼角余光猛地瞥见前方山道的拐弯处,两个穿着粗布花袄、挎着竹篮子的姑娘正相携着走在道旁,时不时低声说笑,看眉眼像是对姐妹花。
这荒郊野岭没马车,居然有姑娘!
这还没完,突然,从山路两侧的密林里窜出两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一高一矮,将这对姐妹的去路拦住,哄笑起来。
“小娘子们,这是往哪儿去啊?不如跟爷上山去玩玩儿!”其中那个矮头巴脑的嗓门洪亮,伸手就要去抓人家姑娘的胳膊。
“山匪,你是山匪!放开,救命!”被抓的姐姐惊惶挣扎,竹篮打翻,掉了满地山货。
一旁的妹妹急得不行,冲上去要护着姐姐,却被推搡在地,同时另一个高个男人也摩拳擦掌地朝她靠过去。
就在她走投无路之际,跌倒的妹妹视线恰好撞上了不远处的顾从酌和常宁,登时喜出望外,高声呼救:“救命!两位郎君救命啊,有山匪劫道,求求郎君了……”
顾从酌和常宁默契地勒住马。
“有意思。”两人心道。
常宁侧头跟顾从酌对了个眼神,见顾从酌神色未变,忽然嘴角一扯,露出一个恰到好处义愤填膺的表情。
他唰地抽出剑,大吼一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来的毛贼敢欺压良善?吃我一剑!”
说着,催马就要冲过去。
顾从酌听着他那八百年都不带改一个字的词儿,面上不显,只是也策着马跟在常宁身后,俨然是要为民除害的架势。
两人冲势不停,来势汹汹。
那倒在地上的妹妹见状,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得意,但还没等她跟那俩山匪跳起来翻脸不认人,就有一支短小精悍的袖箭破空而来。
“咻——!”
袖箭奇快无比,却并非射向顾从酌和常宁,而是“铮”一声正钉在顾从酌马前不到半步的土地上,劲道之足,落地后箭尾仍在兀自嗡嗡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