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蔷刚要开口说明,袖中的光团却先一步飞了出来,绕着旭泽上上下下飞舞了一圈又一圈。
狐狸不明所以,光团绕得越多,他紧锁的眉头便也越松开,直至后来,他略带惊异地喊:“思葭?”
光团上下飞了一段,算是点头。
旭泽忙惊喜地摊开掌心,好叫她安安稳稳停在上头。看着看着,他的双眼一红:“你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安思葭已没法回答他,只柔柔地发散着光芒。
“安思葭肉身已死,能留下这一魂已是不易,也万幸她本身精神力强横。想着你们先前有约,我们便将她先从安家带了出来,见你一面。”迟星霁缓缓道,连蔷听着他话中出入,顿觉奇怪,又很快明白。
迟星霁继续道:“她有这一魂,还有复生可能。只是这花费的时日和心血也不少,或许你花费数百年复生她,她的余寿依旧等同于凡人,只有短短几十年。安家本也想留下她,只是她总想着,想先见你一面也好。”
旭泽听了,忙拢住掌心:“什么意思?她在家里过得一点儿也不开心,还成了这副鬼样子,难道他们还想将她抢回去不成?”
“那终归是她的家和家人。为了复活她定然是不遗余力,”听到这儿,旭泽神色微动,连蔷见状,忙接着加火,“她若随你去了,就怕还没自由逍遥几日,就被你厌烦抛弃,到时,她可没地儿说理去。”
连蔷说得不错,可就算安思葭不复生,也有转世投胎一条路可以走,她之所以选择不抛却,是因为还有惦念的人和事。
她惦念的母亲走了,弟弟长成了,还有旭泽,但他们之间终究只有几年的情谊,旭泽天性热爱自由,若有朝一日,嫌弃复生麻烦,想负了安思葭,也是不无可能之事。
安思葭自己想得明白,愿意承担这个风险同她走。但若能一开始就避免最伤心的结果,也是好事一件。
旭泽不语,摊开手心,定定地注视她:“思葭,我就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和我走?哪怕十年,百年,千年,都愿意等我复活你?”
安思葭上下晃了晃。
“那就成了。狐狸是能活很久的,只要你不怕等,我也不怕。”他低头亲了亲那团光,复看向连蔷二人,“我想好了,我还是要带她走,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我们约定好了的。她既然来赴约了,我便不能辜负她。”
“……这件事的不能等同于责任,”连蔷还想说什么,“也不仅仅是约定……”
“可是我喜欢她啊。”旭泽理所当然地打断了她的话,“我喜欢她,我要和她过一辈子,就是这么简单。”
连蔷被他的惊人之语噎住,竟说不出话来反驳。旭泽便絮絮叨叨地往下:“这些日子,我总是在被人追杀,我从没有过过这样的日子,但想着,如果思葭能来,我就能忍受这些。
“但一想到,这些人,可能是她派来的,我又觉得心如刀割——就是心像刀子在割一样,这也是她教我的词。我抓了很多和她相像的姑娘,想要逼她出来。可每一个,我都觉得像她,又不是她。
“这个比她胖一些;那个额间没有朱砂;这个长得像,可是她不坐轮椅。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我这是非她不可。我喜欢她,是想和她长长久久的喜欢,是和我的生命一样长久的喜欢。
“听到你们说,她不是故意不来找我,也不是故意躲起来的,我很高兴,很开心,我绝不能再让她离开我了。”——
作者有话说:预判失败,明天结尾~
第37章尾生抱柱(完)
连蔷愣了许久,忽地一笑:“那便祝你们长长久久。”
“嗯,我们会的。”旭泽用力点点头,又感知到什么似的,忽然将手伸向连蔷,“思葭好像还有话想和你说的样子,你听听?”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连蔷微微惊讶,在少年示意下,伸手去触那团光,果真如旭泽所说,一道清脆的声音钻进她耳中。
——人活世上,总会被许多事束缚。我从前是被所谓责任束缚,现在是被生死束缚,却也算终得自由,那你呢,你又是被什么束缚住了?
未曾想到安思葭是要告诉她这个,待旭泽撤回去,连蔷都没有回过神来。
安思葭难道……看出来她是魔修了?又或者,瞧出她和迟星霁关系怪异了?可她们接触不多,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旭泽已雀跃地要同二人告别,迟星霁喊住了他,递予他一个空间锦囊:“这些是安家赠与我们的,我们并不需要。或许能对复生有益,还是转交给你吧。”
“好,那便多谢了。”旭泽倒也毫不推辞地接过,朝连蔷抬了抬下巴,“谢谢你们两个好心人了,没想到你虽是魔,却有这样一副好心肠。”
连蔷一挑眉,感慨地笑了,不成想,夸耀她是魔却是好人的话,是从同样在世人眼里是异类的妖嘴里说出来的。
“在我看来,你也是只好心肠的妖。”连蔷本想用“忠贞”二字形容,又觉为时尚早。
旭泽嘿嘿一笑,收了这赞美,捧着那团光晕傻乐,仿若捧着什么稀世珍宝,曦光披在他身上,无端让人看到了朝气与希望。
目送一妖一魂远去,这件事尚算圆满地解决。说来奇怪,贪色利己的狐狸也会尾生抱柱,为心爱的姑娘诚挚落泪,而少女也并不似故事中人,至死也没有忘记自己曾许下的诺言。
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但至少此刻,他们都得了属于自己的圆满。
他们的故事由他们继续谱写,而她和迟星霁,也终于到了分别之时。
连蔷定定心神,这天早该到来,只是被无端拖了许久,使得不舍长之又长。她笑着迎向迟星霁:“仙君的伤,实际早已大好了吧?我与仙君萍水相逢,如今缘分已尽,也能算两清,是时候该分道扬镳了。”
迟星霁不应,静静地看着她:“两清,你觉得这便两清了?”
笑容一僵,像是被迟星霁的反应惹怒,连蔷扬声反问道:“不然呢?仙君还需要我做什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