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整个人被转入漩涡,再也不见踪影。
想象着那生死一幕,不觉感到阵阵凉意。刘欢在《好汉歌》里唱道,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可我却要说,人生在世,很多的时候,该放手时就放手!
那位年轻人,关键时刻,若是放弃了那双鞋,捡回的就是自己性命!
学会放弃,生活会更简单,更潇洒,更美好。
燕子
燕子是我小学的同班同学。因为我们居住相邻,上学同路,一直非常要好。燕子的父亲是个泥匠,又擅长捉蛇,印象中她的生活是很风光的,时常穿着时兴的乔其纱衬衣,扎着一个红色的蝴蝶结,蹦蹦跳跳,俊俏极了。
六年级的夏天,父亲要我转学到他工作的乡镇读书。我拉着同学们的手依依作别,燕子轻快地跑过来,塞给我一张开满**的明信片,燕子那蓝色的小小的娟秀笔迹始终留存在我的记忆中。
原以为我们会保持联系,没想到一别便杳无音信。每每回到老家,我总是忍不住打听燕子的消息,村人说她一直在外面打工,每年过年时才回家门。十年后,当我再次听到燕子的名字,却是有人说燕子要嫁给我细叔做媳妇了。
这消息让我很吃惊。细叔是我三爹的儿子,三爹五十多一点就得了肝腹水早逝。他在世的时候是家里的顶梁柱,一倒下,整个家就败落了下来。留下享惯三爹福气的三奶和老实本份的细叔相依为命,仅靠着细叔在外打点散工度日。塆里的人家家户户拆屋盖起了新楼房,而他们家却还一直住着土砖的老房子,甚至连一台电视机都没有。
不仅如此,好几年前,他们还遭遇一场婚骗,一女子转走了细叔东拼西凑的彩礼钱,在大喜日子的头一天和自己的情人私奔了!这雪上加霜的遭遇让细叔的婚事一度成了一家族人避讳的话题。我怎么也无法把记忆中那个活泼的小燕子和已过而立之年,一贫如洗的细叔联系在一起。
然而,一切都在顺利中进行。那个夏天,当我匆匆赶到细叔家参加他的婚礼,终于在久别十年之后第一次见了燕子。也许是因为那天她的身份特殊,燕子只是望着我浅浅一笑,仿佛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没有鲜花,没有音乐,在一阵噼呖叭啦的鞭炮声和长辈们的祝福声中,燕子着一身朴实的红裙,一脸素净,在那间昏暗的土砖房子里,与我笑得合不拢嘴的细叔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热闹之后,我却隐隐有些担心:他们年龄相差那么大,会幸福吗?燕子守得住细叔家的清贫吗?
没有想到,燕子早已不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燕子了。一结婚她就挽起了发髻。细叔每天乐颠颠地早出晚归,她在家洗衣做饭种田种地,一年之后,她做了母亲,成了塆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妇人。瘦弱的肩膀、黝黑的面庞,从头到脚都没有一丝艳丽的颜色,有的只是早早弥漫眼角的细纹。夏天,我总是看她卷着裤脚,一手牵着赤脚的小女,一手提着大桶的衣服从我娘家门前走过。她不善言语,给人最多的就是那种淡淡的浅浅的没有一丝雕琢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那淡淡浅浅的笑容总会让我有一丝莫名的感动,感动中又生出一丝怜悯……好几次,我在家里清出一大堆我认为穿过时的衣服,我想把它送给燕子。可是一想到她那笑容,又一次一次打消了这个念头。
也许,在物质生活中她是贫乏的,也许,细叔憨厚的肩膀还不能为她撑起一片无忧的天空,可是,谁又能说,迟来的相遇不叫爱情,土砖瓦房中的婚礼不叫浪漫,还有那朴实无华却温暖平和的生活不叫幸福呢?
阳春三月忆童年
不知道儿时的春天到底是怎么来的,仿佛就在一夜之间,揉揉惺松的睡眼:啊,绿了,绿了!红了,红了!
绿了,绿的是青山、小草、柳丝……灰灰的鸭群扭着肥胖的屁股崴向大河,我们在后面赶着,学着——“嘎嘎嘎”,鸭子老实,不会理你。偌大的白鹅在碧绿的池塘仰天高歌,可不能惹,只学一次,它一骨碌爬上来,象一架白色的小型飞机向你冲过来,长长扁扁的嘴巴用力地夹住你的裤子,妈呀——
花儿开了,最先开的是油菜花。漫山遍野,层层叠叠,满地尽披黄金甲。置身丛中,一不小心就变成了一只沾满彩粉的黄蝶。接着,桃花便笑了,红嫣嫣粉嘟嘟,只可惜花期很短,不过几天,一缕轻风,一阵微雨,便桃之夭夭。光溜溜的枝条上空留着一串串的细长绿芽儿。我们盯着它瞅:唉,哪天才能长出果子来呢?
再过些日子,阳光就温暖得可爱。一放学,我们就脱下外面的夹衣,穿着单薄的衣裳满塆奔跑。把柳枝折下来编成柳叶帽子戴在头上,跑到屋后的山岗上学电影里的游击队,捏着木头削成的手枪,躲在四季青树的后面,对着远处的“日本鬼子”:叭!叭!叭!要不就将柳枝插在后背的衣领里,学穆桂英挂帅,在坪子里打着转,走京戏里的步子,咚咚咚咚呛……
到了星期天,就玩到山上去了。三月的野果树正在开花,三月的竹笋早已破土而出,更不用说那漫山遍野的映山红了。那时,我们不懂得爱花惜花,经常摘下映山红的花瓣,满嘴地嚼,那种独特的甘甜,至今仍是记忆犹新。还有一种紫色的野花,俗名叫“头痛花”的,从来不碰。不知是不是因为花名导致的心理反应,好像真的看多了头就会头痛似的,至今也喜欢不起来。
还记得,儿时保存得最早的一张相片,便是与映山红合影的。我扎着两只小辫子,每只辫子上插了一朵映山红,手里捧着娇艳的一大捧,咧着嘴儿等着父亲帮我照相。谁知,父亲身后的一帮小伙伴,蹦着跳着在他身后大喊:缺耙齿,耙牛屎!
我一生气,干脆就不笑了。只把嘴巴死死地闭着,可又经不住父亲逗,最后,狠狠憋住的笑把小脸都胀歪了。每每翻出来,总是忍俊不禁。那张相片,如今已是我的珍宝。
与映山红一起开的,还有深山里的兰花。“幽兰香风远,蕙草流芳根”。我庆幸,我生在一个惠兰盛开的山乡。一直到现在,我不喜欢用任何品牌的香水,便是因为总觉得没有哪份清香可以与兰花媲美。兰花的素雅端庄,兰花的内敛风华,已是我一生的审美追求。
除了山上,玩得最多的就是河滩了。大河里的水,历来是春河水暖我先知!三月,下水早了些,我们就在沙坪上用脚划房子,然后装模作样做“大人”,捡些乱七八糟的破烂来装扮房子,用沙堆做成圆圆的桌子,用破瓦片当菜碗,扯些各种各样的野草野花儿,用小石头捣烂,做菜,你招待我,我招待你。或是脱下鞋子在沙堆上玩“跑电”的游戏。常常,我们在沙滩上跑得满头大汗,河对面的布谷鸟也闹得有劲,四声四声的啾鸣,很有节奏。母亲说,它在叫:早谷发棵,早谷发棵!
而我却听着一点不像,只要布谷鸟儿叫一声,我们就跟着学一声,却是在叫:好大马口!好大马口!(马口是一种河鱼)
河滩上还有一个小东西,那就是蜜蜂。那个时候,经常有外地的养蜂人来家乡“扎营”养蜂,一直要等到栗花谢尽才会离去。花开时节,蜜蜂会分笼,分笼的时候,成千上万的小蜜蜂在空中乱飞乱窜,嗡嗡嘤嘤,歌唱的歌唱,奏乐的奏乐,那场面,相当壮观!
有些本事不高的养蜂人,常常会在分笼的时候被蜂儿蜇得鼻青脸肿的,还得提着一个土筐,装满沙土,跟着天空中的蜂群傻跑,一边跑一边向空中撒沙子,一边大喊:蜂王落,落矮些!蜂王落,落矮些!我总怀疑蜜蜂听不懂人话,可奇怪的是,养蜂人总用这样的方法成功地让蜂儿重新安了家。
今年清明节的上午,我早早的回去祭祖,却因为要等二姑,一头钻到房里小睡,迷迷糊糊之中,听到院子里居然有了十几年没有听到的声音,正是——
蜂王落,落矮些!蜂王落,落矮些!
我一个骨碌爬起来,揉揉眼,啊,父亲正提着个土筐跟着一大群蜜蜂飞跑呢!
我赶紧跑出去,站在一棵桃花树下,远远地看着那些在空中飞舞的小精灵,还有那四野的春色——
家乡的春天还在啊,还是绿了,绿了,红了,红了!只是,我可亲可爱的童年啊——远了,远了!
养儿与养老
那天,看到邻居的儿子连续三次把屎拉在裤子里,漂亮的孩子妈妈不焦不躁,每次都是对着臭烘烘的小屁股又洗又抹又换,笑得花儿一般。
这情景让我想起了一个叔伯的外婆,类风湿卧床不起,老伴去世后,儿女不管,屎尿无人照料,她经常连饭都吃不上,磨不过,自己跳进池塘淹死了。
俗话说,养儿能防老。可养儿当真能防老吗?
我的一个姑奶奶,养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八十多岁还是自己种菜挖草药养活自己。多年前,村里出面协商,要求每个儿子每年给她一百元钱养老,却有儿子一直不兑现,村里想评她“五保”又不合条件。曾遇见过一对风烛残年的老人,老屋基被儿子们分摊改做了楼房,几幢漂亮小楼一字排开,却没有他们一张床,只好住进了被弃用的牛栏棚里。
因为工作的原因,接触到的留守老人太多太多。儿女们常年在外打工,把孩子丢给老人,给点钱他们。可带孩子的老人责任大,孩子一有什么闪失,老人必得寻死才能解脱。没有留孩子在家的,便经常忘了家里还有老人,不说平时,就是过年过节,也没有几个舍得给老人买一套哪怕是廉价的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