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停留在开门的半空之中,她的气息卡在十年的梦境之中,半晌,无法动弹,无法呼吸。
她听见心中响起了一个巨大的声音,那是十年怀想的偶像轰然倒塌,支离破碎,飞起的尘雾迷漫了双眼……
他后来说了些什么,她一句也忆不起。她甚至记不清,他是否试图捉住她的手,告诉过她,十年的牵挂……
她匆匆扒了几口毫无滋味的广东饭菜,然后,不容分说,脚步匆匆,绝尘而去。
当她赶回表姐家时,夫君的电话正好拨过来。
夫君说:回来吧,我们也不缺你挣的那份钱,我和孩子都很想你……
她握着电话重重地点头,眼泪哗哗。明天……明天我就回来!
小城
很庆幸,从小,我就在这座小城的城郊长大。喝的是义水上游的水,闻的是田野的气息,青山、绿水、蛙声、蝉鸣,是儿时永不褪色的记忆。
那时的小城,虽然离我很近却似遥不可及。父亲终日忙于工作,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把我们兄妹前前后后挤在自行车上带到城里转一回。那时,城里的气球、冰棒、油条、甘蔗……还有那座可爱的电影院,无一不是我们“奢侈”的向往和留恋的地方。
记得八十年代的一天,为了庆祝国庆,城里决定在唯一的一座大桥上放烟花。我们早早地换上干净的衣服跟着父亲进城,在父亲工作的那座楼顶上,我一整天都在对着太阳守望月亮:天怎么还不黑啊?
夜晚终于来临了。大桥上根本无法走近,四面八方赶来的人群,黑压压地塞满了小城的街道。我们站在义水河的下游,远远地看着那些五彩缤纷的烟花在小城夜空漫天绽放。那是怎样一种兴奋,又是怎样一种浪漫?过了这么多年,见过了这么多烟花,却没有哪一次比得过那晚的绚烂。我知道,那夜,欢乐的小城,美丽的小城,在我心中生根了。
若干年后,我也成了这小城的一员。眼前的小城,比起儿时的记忆里,变化太大了。楼房多了,高了;街道长了,宽了,清清的义水河上已架起四座大桥,将小城刻缕得像架手风琴,潺潺的义水便是溢出的琴声。
虽然,小城的总面积仍不过十来平方公里,坐上的士逛一回小城绝对花不了一小时。可是,购物,休闲,健身,美容,上网……你想要做什么,无需晕头转向,只需大步向前。而且,震撼的新视听,幽雅的咖啡厅……时代的气息无处不有,外面流行什么,小城绝不会落后。小城的男人,西装革履,精神抖擞;小城的女人,天生丽质,无需装扮,走到哪里,都不失为一道靓丽的风景。
是的,我喜欢这样感叹,北京太冷,武汉太热,成都难见阳光,三亚不见飞雪。只有我们的小城,寒来暑往,四季分明,天空永远是明朗的,饮水永远是甘甜的。一场小雨,小城便成一条条流动的彩街,雨伞美丽着城市的风景,雨水擦亮着小城的眼睛。一场飞雪,小城便是粉妆玉砌,装扮一新,欣喜而勤劳的人们,忙着清扫街道,然后欢呼着奔向小城的四方,去看雪被下酣睡的麦苗精灵……
小城的人们懂得生活,也会享受生活。清早晨练,午后休闲,夜晚跳舞……跟上时代的节拍,却也不失那份纯然的悠闲自得。
每当我沐浴着温暖的阳光走在临河的人行道上,我总喜欢用别样的眼光看待这座小城。啊,小城真美,小城真好。那些熟悉的花儿草儿似乎总能读懂我的心意,对我微微含笑。
是的,生你养你的地方总会一如母亲,叫人不嫌弃,难离舍。我真的好喜欢这座小城。这宁静而和谐的小城,适合我这平凡的女子,怀着小小的梦想,享受这美好的人生。
别样的80后
那日陪表姐去陆军总医院看病,在走廊候诊时认识了一位老太。
老太看上去六十开外了,手上拿着一张CT片,正笑眯眯地等着医生叫她的名字。她微胖的身材,白皙的皮肤,短黑的卷发,薄薄却透着红润的嘴唇,一口洁白的糯米牙,温柔而独特的嗓音,轻言细语,娓娓道来,听她说话,很是一种享受。我敢肯定,老太年轻时一定是位雅致的美人,那声音一定是珠圆玉润,玉润珠圆。
老太说,她生在一个书香门弟,自幼受着良好的家教,她的哥哥是曾经红极一时的一首革命歌曲的创作者(只可惜我没记住名字)。她和老伴情深意笃生活了几十年,可惜老伴先她而去,她跟女儿一起生活。可是,老太太不甘寂寞,她说:我不古板,可与年轻人的思想总有些跟不上。我不喜欢年轻人穿吊带装、露脐装,觉得对身体无益,她们却不喜欢我唠叨,于是,我就到军休所去住了。
军休所可好呢!老太一边说一边对我们形容。那里的伙伴多,饮食也不错,我们都喜欢运动,素食,对生活没有过高的要求。我这人随和,从不与人争吵、生气,从不与自己过不去,就说打门球吧,我球技特差,可我喜欢参与,我打得不好,人家笑我,我也笑。有的人就承受不了,气呼呼,我才不气,本来就是打着玩嘛。
我被老太太逗乐了,真恨不能有更多的时间与她交流。看到她手上的CT片,便关切地询问她是来看什么病的。
没想到老太太仍是笑眯眯地说:大概是肿瘤吧。
肿瘤?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看我吃惊的样子,她便伸着脖子对我比划。这不,就长在这里,我感觉这里有一个肿块,就去拍了一个CT。医生说不是好东西,叫我要做手术。我才不做,我都这大年纪了,还做手术瞎折腾个啥。管它是良性还是恶性,我不动它,它就一定可以与我和平相处。
天哪,我真是没见过这么乐观的老太太,细细一想,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她若不这样想,现在恐怕早吓趴下了。
不禁在心里默默为她祈祷。一会儿,医生在唤老太太了,她依依不舍地站起来跟我们握手道别。我说,婆婆,祝你健康长寿。她开心地笑了,随即贴着耳朵告诉我:放心吧,我都80后了!
看秋
我一直以为我是喜欢秋天的。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秋天有缤纷绚烂的颜色,有五谷丰登的喜悦,有落满黄叶的小路……
已是秋天了吧?
我决定去看秋。
山还是绿的,只是绿得勉强,满山的荒草让我想起了大街上那些年轻女子被染烫坏了的枯黄头发。
丰收的景象已经成为过去,一片片空闲的稻田里,散漫的牛羊在啃着那些刚刚冒出来的小得可怜的禾苗。
我踩着要死不活的霸根草儿往前走。我想找点颜色,想找点颜色愉悦一下我的眼际——我是来看秋的啊!
竹子还是青的,只是一点也不翠。丝瓜也是青的,却是又老又瘦,悬在一根根枯藤上,我仿佛看到了它的明天——所有的青春汁气一点点干涩,然后心甘情愿地留给主人当作一块洗碗巾。
我不停地往前走。我看到一口塘,塘里有荷。那些荷撑着最后的一份顽强,曾经可以盛装雨露的叶子象一个个破了边的大碗。甚至,有的已经破了。再也补不起来了。
塘边还有一棵柳。那柳沾了三个季节的灰尘,一根根的枝条仿佛被人抽去了神经,焉答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