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段时间就跟没作息似的,一天也见不着几回人。有时候彻夜不归,早上爬上床一睡就是一整天。那天郑素年在画室画的眼酸,活动了活动手腕,忽地想起柏昀生又是早上八点多回的宿舍。
宿舍没开灯。他一摁开关,只听见**一声哀鸣。
柏昀生从**冒出头,闭着眼睛问他:
“几点了?”
“五点半,”他把外带的饭盒放他桌子上,“下来吃点吧,睡一天了。”
柏昀生裹着被子爬下床,缩在椅子上扒拉米粒。郑素年收拾了一会画具,突然想了起来:
“你不是说顾云锦这个月来么?什么时候?”
“后天,”他没精打采的回答,“正好我老师那边的事停两天,我陪陪她。”
自从大理回来,薛宁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找柏昀生,还和他工作室的老师搭上线。这几天柏昀生说的断断续续,素年也算知道这项目是怎么回事。那外国品牌往年和他老师合作过东方系列的珠宝,今年想扩大产业,涉足时装,在新一季的服装款式里加入旗袍元素。也不知道怎么牵的关系,薛宁他爸谈下来了服装原料的供应商,现在就差一个名气大的旗袍师父做设计。
柏昀生跟他老师拍着胸脯打了十二分担保,要找苏州那边有名的褚师父来做。
“就是云锦她师父,”柏昀生和郑素年说,“老头挺固执的,能不能说下来全看云锦了。”
郑素年有些奇怪:“旗袍师父国内多了去了,你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找事?”
柏昀生摇摇头:“他们这牌子刚进国内,好多弯弯绕的事不懂,就图有个中间人。要是褚师父这事成了,再加上我老师推荐,我也能争取到他们这系列的配饰设计。”
别说品牌不懂了,郑素年都是一头雾水。他成长的环境不比柏昀生复杂,每天做好手头的事就行,哪要考虑这么多的人情世故。
“成就成,不成就算了,”他多了句嘴,“他们老一辈的固执我可领教过,答应不了的事别强求。”
“那可不行,”柏昀生看了看时间,又收拾东西出门了,“这机会难得,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顾云锦定的火车是凌晨到。四年多钟,公交车还没开。郑素年从家里把车开到学校旁边,天没亮就把柏昀生送去了火车站。
北京西站就是这样的地方。天还黑的不见一丝光,便开始有人背着大包小包进出了。郑素年找地方把车停下,看着柏昀生进了接站口。
他以前学画那个老师教他速写,有一招就是站在街上看人。看女人,男人,老人,小孩。不光看发型服饰,也看神态。看的时候就猜,这个年轻女孩妆容精致,穿着光鲜眼睛里却都是算计,她是个怎样的人呢?这个男人坐在台阶上吃着冷饭哭了起来,他哭得是家里的妻儿还是自己的命运?
然后再画,人物就有神了。人像不再是人像,落在纸上的是个有喜有悲的人。
那这地方呢?
凌晨四点的火车站。出站的人神色疲惫却满脸的雄心壮志,还不知道这城市能让人成神也能吃人。离家万里的,思乡情切的。柏昀生连背影都能看出来久别重逢的期待,可心里到底也藏了心机和打算。
又等了一会,柏昀生便带着个女孩出站了。
“这是我舍友,郑素年,”柏昀生给顾云锦介绍,“多亏他帮忙,不然现在连车都没有。”
也漂亮,只是和邵雪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估计是熬了夜,素着张脸没什么精神,却仍然笑意盈盈的和素年打招呼:“视频里见过的,昀生老提你。”
他把后备厢打开,先让顾云锦上了车。柏昀生过来放行李,笑得一脸花痴:
“漂亮吧?”
郑素年都没眼看他了:“滚滚滚,臭显摆。”
顾云锦一看就是那种事少利索的女孩。行李不多,就一个包,和柏昀生久别重逢也没当着郑素年面失了仪态。这个点还没开始堵车,街边的树叶早就掉的精光,马路宽阔又萧条。
郑素年眼睛看着马路,头却朝身后偏了偏:
“昀生,你这两天先带着你女朋友在市内转转。要去看长城什么的就跟我说,我给你俩送过去,千万别信街上那些发传单瞎吆喝的。”
顾云锦是个懂事的人,赶忙表态:“那也太麻烦你了。我就来看看他,玩不玩的都另说。”
郑素年忍不住调侃道:“你也太省他事了,我们这当舍友的都看不下去。”
柏昀生搂着顾云锦格外骄傲:“你别搭理他,他现在跟一我都不知道叫什么的女孩纠缠不清,看见谈恋爱的就想烧。”
顾云锦轻轻掐了一下他的腰:“胡说什么,去哪找这么好的朋友。”
不堵车,到宾馆也就是半个小时的事。郑素年把车倒到马路上,突然想起这条街拐过去就是邵雪她们学校。
之前他们宿舍几个人还没进工作室,大一早上的基础课都是拼了老命才赶过去的。赶上查得松的时候,一宿舍躺尸到中午都有可能。他不知道邵雪她们学校校风如何,只是这车都开到这了,他忽地就想过去看看。
到校门的时候,正好六点钟。
他昨晚也没睡够,找了个停车位把火一熄,给邵雪发了个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