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事件
最近发生了两件事,把王一芳给忙坏了。
首先是王一芳大姐家的孩子令令又离家出走了,要去香港,要不是通行证的问题,这孩子早就从深圳过去了。令令不大,今年刚满8岁,这么小的孩子,在离家出走这件事上,准备计划做的相当周密。比如她会借助网络,对大陆人去香港要办理哪些手续和证件,譬如带证件办理港澳通行证,还有就是先抵达深圳,由关口通行入港等等。
港澳通行证,令令在上海去办理了一次,没办成,准确地说是在窗口办理的时候,遭到拒绝。上海不给办理,没关系,她去深圳办,深圳实在办不了的话,她也有办法。就这样令令义无反顾地来到了深圳,家里所有的证件,什么爸妈的结婚证,家里的户口本,她的出生证明,独生子女证,甚至家里的房产证,还有老爸公司的那个叫什么法人的证也给带过来了。用她的思维分析,这么多证,还怕换不了一个通行证。另外,为便于收集信息,她还把家里的手提给拎出来一台。
到了深圳,找了家酒店,吃饱喝足了,给外婆打了个诀别电话:“外婆,我要去香港了,告诉您一声,等我将来有出息了,我再回来看您~~~”
赵子荣一听这个,吓坏了,好好,脑子还算清醒,就想稳住孩子:“令令啊,你已经到香港了么?”
令令说:“我还在深圳呢。”
赵子荣说:“令令啊,外婆昨天还做梦梦到你了,外婆想和你多说会话,行不?”
一听外婆这么说,孩子的声音都变了,哭着说:“外婆好您说吧,我听着呢。”
赵子荣说:“香港那边花费高,你现在打电话要省着打知道么?你旁边有没有固定电话呀,我给你打过去。外婆给你省一点漫游费。”
令令就把酒店房间的号码给外婆说了,赵子荣一放下电话,就赶紧的通知上海的王大芳,又叫王一芳查查这号码是什么酒店的,老太太这边也赶紧的坐当天的火车跑来了。
令令这孩子说是出走,其实就是一种不满情绪的宣泄。真要出走的话,不吭一声去个地方,家人想找都找不着,但这孩子不是,临走前就开始虚张声势,要去哪里,如何如何去。所以,每次王大芳要做的事就是沿着孩子提示的路线,一路追随而去,然后实施劝说。劝说工作说难也不难,说容易那也绝非易事。小孩子嘛,敏感又特爱耍情绪,哪句话劝对了,立马答应回去。哪句说错了,再赔上一箩筐的好话,人家也不回去。经过这么多次的出走,劝回,再出走,再劝回的反复物理运动中,大人都有些麻木了,但小孩子玩得饶有兴趣,不亦乐乎。
王一芳接到老妈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别的城市出差,等忙完手上的工作赶回来的时候,大家正你一言我一语劝着呢,能看得出来刻意营造的轻松舒缓的氛围奏效了,令令坐在小姨家的手指沙发上,小脸木木的,不吭声,也没明显的情绪抵触。王一芳变戏法地从她的大背包里拿出一双小皮靴和一件韩版俏皮格子冬裙来,这是她路上拐了个弯,去商店买的。8岁的女孩你拿不准她喜欢什么玩具,所以选件漂亮服装送给她,肯定会喜欢。
令令眼神明显一亮,瞬间又黯淡下来,没接的同时,嘴巴里挤出了这么一句:“廉价货谁稀罕?”
王一芳有些尴尬,赶忙给孩子解释:“令令,是JOJO牌子的哦。”
令令就说:“阿拉上海没这个牌子,拿一边去!不稀罕!”
王一芳更尴尬了,衣服收起来不是,塞给令令也不是。说实话,王一芳跟令令这孩子感情确实不深,加上这次王一芳也仅见过孩子3次。平时电话里喊个“大姨妈”都很费力,后来干脆不喊。眼看着孩子的情绪上来了,大众情绪也跟着着急,这好不容易攻克下来的堡垒,一时间又给土崩瓦解了,能不着急么?赵子荣使个眼色让王一芳先出去。
王一芳抱着衣服和鞋子就出去了。在王小四住处楼下的大马路上来来回回地走着。不敢离开,也不敢走近,等消息。王一芳想着,将来自己的孩子要成这样的话,那可够麻烦的。令令很小的时候,她回老家见过,挺乖巧懂事,长大了却越来越不辨事理不明是非了。不一会儿,王大芳也出来了,被赶的原因是这个当妈的不小心一句话说错了,激起了孩子的不满情绪,一屋子人赶紧地把她也给清理出去了。
姐妹俩继续在马路上绕圈子,做一些闲聊。从把这孩子生下来,王大芳就没怎么关心过,突然凑在一起生活,能和谐么?那么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为什么习惯于出走?原因就一个:就是通过出走,引起大人的注意。在大人接下来的寻找、劝说过程中,孩子可以享受到被关注、被呵护的待遇。这些个原因王大芳也看出来了,看出来又怎么样?说起来,这些都是历史遗留问题。
王一芳说:“姐这不是办法,孩子老出走……得想想法子。”
王大芳说,“该试的法子都试了,还能有什么法子?”
为了不让孩子出走,王大芳还有令令爸都写了一打父母保证书了,保证这保证那的,但这些管用么?孩子还不是该出走还是出走。孩子刚来那会儿,王大芳行为上确实挺过激,比如打骂孩子啊,在学习上给孩子施压啊,后来她全改过来了,现在跟孩子说话,全是商量,甚至是巴结的语气。
一开始怕一家人接触太多,起摩擦,他们给孩子报了贵族寄宿学校,到了寄宿学校倒是没机会离家出走了,人家改成逃课了,王大芳想着可能是学校管得太严,孩子给憋着了,又折回来重新上公立学校。但这些有用么?没用。要说历史原因,当年生下来把孩子丢在家里,不管不问地到外面去打拼,还不是为着孩子将来成龙成凤啊。
“是啊,是为了孩子。”王一芳反问一句,“像孩子目前的状态,将来还怎么能成龙成凤啊?这不是悖论么?自相矛盾么?”
这句话把王大芳给打击得不轻,这是事实。被触动了脆弱神经似的,王大芳脸色就变了,绷了几绷,没绷住,开始哭:“是啊,赚什么钱啊,我应该一直都把孩子带在身边的呀……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不知道,有时我真想不要她算了……”
王大芳这一哭,王一芳也有些触景生情,她也好些天没看到儿子了。当得知试用期被延后一个月时,她说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开心的是这个月她有足够的信心为自己翻盘,不开心的是她还得为之日夜奋斗一个月。也就是说她还得一个月的时间无暇顾及儿子。王大芳这一哭,让她突然怀疑自己这么拼力工作是否值得。从内心里,她为自己争取一份工作,也是为了自己和儿子物质上过得好一些。孩子精神上呢?精神上的得失怎么换算?有时候,人生就是如此地悖论和自相矛盾。
令令终于被劝服了,具体怎么被劝服的,王一芳不得而知。但从令令那得意洋洋心满意足的表情来看,应该是令令爸爸做出了物质上的大让步。没错,这个当爸的当场又做了个爸爸保证书。王大芳知道了个大概后,又快哭出来了,一直哆嗦重复说:“你说这叫什么事……什么事嘛。”
令令爸爸摆摆手:“就当是我们上辈子欠她的。”
做完思想工作,王大芳公婆急着回上海,令令留下,暂陪外婆在深圳玩几天。
第二件事是关于卡卡的。说起来这事怨卡卡太过于麻痹大意。怀孕的事,卡卡没瞒多久就跟秦生说了,当天秦生就飞回来了,在深圳待了好几天,天天陪着她,接送卡卡上下班,回到家和保姆抢着做家务,洗衣做饭,全都是他亲自来,边干活还边哼歌,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感染着卡卡,也就是从那时起,她开始依赖他,觉着他的必不可少。连上厕所都要他陪着,那种亲密和幸福感觉得为人妻母的满足。秦生说忙完了手上的项目就回来和卡卡举行一次隆重气派的婚礼。
回去后,每天一闲下来就会跟卡卡打电话,这几天,不知怎么回事,秦生的电话老有故障,不是打不通,就是转到秘书台,要么说不到两句话就突然没信号了。越是这样,卡卡心里越是恍惚无措,这一天有几个外地的朋友来深圳出差,鼓动卡卡出来吃饭聊天,卡卡一人实在无聊就去了。到了之后,就喝上了,喝多的不止她,大家都喝多了。回去的路上,她还能开着车,把他们一个一个地给送回酒店,自己回去的路上,遇着麻烦了,就在香蜜湖地铁口附近被交警给拦下来了。
一测酒精含量超标,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交一下罚款,再借着漂亮女性的优势跟人家说两句好话,也就过去了。
可卡卡那天不知道怎么了,脾气尤其的大,气势汹汹的,不交罚款,也不下车,逮谁骂谁,还扬言说自己是某某报社的记者,你们胆敢拦记者的车,就等着报纸上揭露你们,你们编号多少,都叫什么名字云云。酒精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发作了,嘴巴里说了一大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胡话。
后来就给带到了交警大队。到了大队,继续胡闹,又是掀桌子,又是踢椅子的,还把值班警喝茶用的杯子给摔了。最后人家赶她走,她又不走了,夜里就躺在值班室的长凳子上过了一夜。早上开始发高烧,警队的人一看不好,就给她包里名片上的电话号码打电话,打过去就打到了编辑部,然后转到文永生那儿,文永生一听这个,很着急,但自己去又不合适,就叫王一芳代他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