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卡卡即将开始新生活,每个人对未来的新生活都怀有诸多美好的期待,过去的经历顶多从此查封,贴上了白条,告诫自己和别人:不得入内!关于女儿,关于过去,也将从此由王一芳和卡卡的话题中绝迹,由此不再提,烂成泥、熬成灰,也不得提。所以从一定程度上,这次两人聚餐,成了卡卡的一次命局,一次歃血封嘴,一次转折,一次起承转合,一次既往不咎,一次漂白宣誓会……
有多少女人,为了美好未来,把自己的过去涂抹、覆盖、漂白、一笔勾销。她们是不得而为之,没办法的办法。既然美好容不得肮脏,未来容不得过去,她们还非得如此做不可。这些王一芳都明白都理解。这些年,作为亲密战友,王一芳能感受到未婚妈妈这个身份给她精神上带来的煎熬。
卡卡的第一个男友小焕,是她的大学同学,王一芳也认识,加上陈浩明,他们四个人经常一起玩。大学毕业后,一起来到深圳。小涣对卡卡非常非常好,可能是太好了,好过了头,好到不能再好,就让卡卡对这份情感越来越满不在乎。实习的时候,一开始他们四个是租住在一起的,两房一厅。可卡卡住进去不久就吵着要搬走,结果就真的搬走了。中间小焕回去考研,等他再回来找卡卡的时候,卡卡已经有了新男友。小焕要和那男的理论,并且非要来场决斗不可,后来也不知卡卡跟小焕说了什么,他就走了,气都没撒就走了。
卡卡的新男友长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王一芳去看她的时候,见到的永远是卡卡一个人,那状态神情也没有恋爱中的甜蜜。那个时候大家都是初到深圳,个个工作压力大,身上又没钱,见面却很容易,一个电话就凑一起了。卡卡的实习单位是财报,她们毕业那一年社会就业形势已经很严峻了。所以很多到财报实习的人都想留下来,而实际上,能留下来的几率非常非常小。卡卡就读的大学算不上有名,她的学习成绩什么的也不是特别突出的那种,对她来说,能留下来几乎是一种奢望。在激烈的竞争中,卡卡还是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名额。
卡卡的新男友一直没出现过,反正搞得神神秘秘的。记得有一次,卡卡做完晚上的家教出门的时候,外面下雨了,就被堵在了王一芳住处附近。挨到快11点,雨还没停,卡卡在王一芳家里跟那男的打电话,要他过来接一下。可自始至终王一芳也没见那男的过来接。王一芳看得出来,卡卡在和这位新男友情感角色里,正好和小焕颠倒了。
后来卡卡就变了,有时候半夜打电话,说她在酒店里,跟一老男人,他们刚刚做了一次爱,她说她还没遇到过这么会做的男人,做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还说她终于把自己给突破了,好难得啊,说的时候,很开心的样子。
过了一阵子半夜又跟王一芳打电话,说她刚刚又突破了一件事,跟那个老男人的老婆打了一次电话,转发了两条短信。说完就是一阵坏笑,说,一芳你不知道那女的,估计那边闹翻天了现在。
卡卡源源不断地突破着,突破了那么多后,终于还是被新男友给甩了,病了一场,然后就是回老家静养,回来后她告诉王一芳自己生了个孩子。就在卡卡不断突破的同时,王一芳却原地踏步地走着,这些年人生轨迹再如何的不同,但她们之间的那份姐妹情,却一直没变。俩人互为知己。
王一芳经常会想,两个兴趣爱好差别万千的女人,怎么能一直这么好着呢?在很多方面,俩人确实不同,比方说卡卡喜欢热闹、追逐时尚,再小的用品都要跑到香港购置,经常光顾的场所酒吧西餐店,喝起酒来无所顾忌。
而王一芳呢,安静内向,喝最简单的白开水,最经常去的地方是厨房、超市和菜市场,她甚至连饭馆子都不喜欢下。生孩子前也偶尔光顾一下时尚之所,但也仅仅是偶尔,去了后也觉得不合气场。
爱情来的时候吧,卡卡高调张扬,但又情绪复杂。一边跟王一芳说想嫁人却没人要,一边却又笼络了一堆的男人为她鞍前马后。时刻做好了恋爱结婚的准备,却又老是担心自己不配。有时候,也会羡慕王一芳沉闷的素食人生,说有个家真好,有个愿意跟你一直**的男人真好。难怪王一芳老说她,外表再如何的前卫疯野,骨子里却严守传统,这一点和王一芳如出一辙,这也许就是她们能成为闺蜜好友的原因吧。
即便这样,卡卡还是很有顾虑。外人越不知道,她越在乎。王一芳刚生完孩子,卡卡去看她,王一芳无意间说了这么一句话:“现在的医生太神奇了,居然连你流过几次产,生没生过孩子,就能看出来。”就这句话,卡卡跑了好几家美容医院,折腾了大半年,给自己的肚子整容,这样那样的揉搓,非要把肚子上的妊娠斑给整掉,王一芳说:“你这白白嫩嫩的哪有妊娠斑啊,自己吓唬自己吧。”
一男的,对卡卡好,人体贴,有车有房有存款,又是外企中层,总之条件非常好。都带去见对方爹妈,谈婚论嫁了,后来一听男的老妈是退下来的妇产科医生,立马就跟人家吹了。
王一芳就说她:“早知这样,当初干吗把孩子生下来呢?”
在深圳这样的城市里,有多少女人,为了一个好未来,把自己的过去覆盖、漂白,甚至打包销毁,一笔勾销的。只要自己不说,谁会知道呢?未婚妈妈的身份,就像长在她心头的那颗痣,老想着法子捂着藏着盖着。
有时候,作为局外人的王一芳会劝卡卡看开点,但也仅仅是局外人而已。世间太多游戏规则,可以任你耍赖,任你作弊,任你说了算。比如狐朋狗友可以失去联系,七大姑八大姨可以六亲不认,妻子可以成为前妻,女友可以转头成路人,唯独母亲这个身份,你做了后,就无法挣脱。
怀了胎儿生了孩子,你的子宫、你的腹腔、你的**、甚至你的血脉、你的**、你的腹部,多多少少都得留下痕迹,留下烙印,证明你曾经十月怀胎过,有一个米粒大小的细胞,在你腹部茁壮成长,长出了脑袋、胳膊、四肢、眼睛、头发,然后她在肚子里吐水、踢打、翻跟头,随着你的情绪波动而情绪波动。你哭她也哭,你笑她也笑。她成了你血脉传承的延续,成了你的再制造,她是你和另一个男人**的结果,这种**欢愉也罢、疼痛也罢、非法也罢、顺其自然也罢、两情相悦也罢、一时生理需求也罢,反正她扎根了、发了芽、在未长到足够大之前,她可以任你摆布,你可以去医院叉开腿,由着穿白大褂的拿着钳子和铁器拿掉她,刮掉她,像扔苹果皮一样扔进垃圾桶里。如若这些你都没做,那么恭喜你,你即将迎来这个小细胞瓜熟蒂落,呱呱落地时刻的到来。此时,你为人母的身份由此而成,赖都赖不掉,甩都甩不得。
卡卡能甩掉过去吗?能幸福么?这是卡卡未来事,王一芳不得而知,她唯有祝福。
到家的时候,莫莫已经睡了,王小四窝在沙发里看碟子。王一芳问小四:“女人之间有没有真正的友谊?”
小四说:“姐,这个问题我没法谈。一个办公室的女人和女人之间没有姐妹关系,只有同事和上下级关系。哎,对了姐,你说领导突然器重你,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好事啊。领导器重你不好啊?”
“可我心里老发毛。”
“你这是恐怖片看多了,老疑神疑鬼的,赶紧洗洗睡吧。”
小四确实被领导委以重任了。其实也不是什么重任,就是一个新闻发布会包揽给王小四,让她一个人给做了。晚上在陈小南家,吃了新鲜的大闸蟹,她还在唠叨这事,说累死了累死了。陈小南说:“这话多泄气啊,本来想着吃好好好干一场的。”
王小四白了陈小南一眼:“叫我过来吃大闸蟹的时候,我就知道另有目的,大奸人呐!”
陈小南说:“妹妹,我告诉你,我读大学的女朋友考研的时候,也跟你现在似的天天喊累死了累死了,后来被我给想了个法子调制调制,一点都不累了,临考试前一个月奋起直追,结果你猜怎么着,考了个学科第二名。想不想知道我用的是什么法子?没错,就是陪她**,就是女上男下式的,特管用。”
王小四:“骗我的吧。”
陈小南:“骗你干嘛,现在人家清华读博士呢,你不信的话我这儿有她号码。”
王小四:“那我得试试,女上男下是吧……”说罢,王小四一溜烟进去冲澡去了,陈小南在啃第三只螃蟹的时候,她已经赤条条地跑出来了。
一看王小四那认真劲,陈小南憋不住,一阵狂笑:“你这娘们,还真相信了,骗你的!”王小四在陈小南那里,折腾到很晚了,还不愿回去。陈小南开始往外赶她:“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做也做了,回去吧。”
王小四:“晚上不走了行不行,就一晚上……。”晚上小四没走,两个年轻男女躺在**,关上灯,抱着说了会话。陈小南说他们公司要裁员了,他很害怕。小四说男人也害怕啊,我以为这种事情只有女人才害怕呢。陈小南说你知道网上都传疯了的帖子是谁发的么?小四说不知道。陈小南说是我。陈小南还说,他们不是要偷偷地裁么?我就先把风声非传出去,看他们还敢不敢裁了。陈小南说完叹了长长的一口气,他等着小四来诧异,可是小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王小四突然想起什么来,就问陈小南:“昨天夜里你说什么?那个谣言水湾科技裁员的帖子是谁写的?”
陈小南说:“我没说什么呀,我也不知道谁写的,怎么了?”
王小四:“估计这两天忙新闻发布会的事,给忙糊涂了。为一个帖子开发布会,哼,这下我们做公关的有事干了。”
陈小南没敢告诉王小四,这帖子是潘美凤要他写的。那天和潘美凤见面也是无意间聊到裁员的事上。公司裁员的事,最近在内部传得沸沸扬扬,说尤其要给海外销售部动大手术。陈小南被这事给搞得坐立不安,他这个时候可真不能出事,房子车子都是刚买的,每个月光按揭就是一大笔。要是真被裁了,就等着个人破产吧。
潘美凤劝他:“不要被那些谣言破坏了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