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说得看看下面,可以吗?”她把头伸进大衣里,惊叫道,“哦,老天,我看见了一颗头!所有人去洗手,快!亲爱的,保持呼吸。我姐说你要保持呼吸!”
玛格达听到胡安娜让她保持呼吸。身体正在被撕开,可她必须呼吸。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一团绿毛问她。
玛格达点点头。
“我姐说你要集中在一件事情上,”绿毛说,“好吗?能做到吗?因为我很快就要请你使劲用力。别忘了,大大的深呼吸。好孩子!”
“保持呼吸!”派克女士和天使齐声喊道。
“呼!”胡安娜用力吐了一口气,仿佛她也准备好用力了。
玛格达睁开双眼,看见周围有一圈模糊的女人的脸。可是在远处,有个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一抹红色——有位年轻女人站在雪地里的那个广告。玛格达开始想象那个女孩站在冰天雪地里,就像她曾经见到的那只鹿一样——孤身一人,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疼痛起起伏伏,红色大衣时而聚焦,时而模糊,仿佛疼痛和红大衣这两个毫无关联的东西同调了。她听见穿红大衣的年轻女人叫着自己的名字:玛格达!玛格达!你能行的,玛格达!她还听见了别的声音。女孩儿的声音,笑声,还有圣诞歌声。她再也分不清红衣女孩和周围的人,或许那都是来自遥远过去的东西,另一个时空中的灵魂。穿红大衣的年轻女人走进玛格达的幻想中,玛格达跟她穿过雪地。一个东西穿过玛格达的身体,从双腿之间挤了出来。玛格达听见女孩儿身后传来朋友们的呼唤,看见了手电筒的光芒,闻到了大雪的冰冷,感受到积雪让整个世界静止下来的力量。
“用力!”绿毛大喊一声。用力!红衣女孩儿对她喊。“用力!”许多声音齐声喊道。
“出来了!出来了!”有人尖叫。
“我们的孩子。”胡安娜哭了起来。
“哦,我的天,”绿毛抽泣道,“是个女孩儿!”
“牛于突花藏况——”广播喇叭响了起来,很快又没了声音。
小孩儿?在出发大厅生孩子?是的,人们在议论。一个婴儿。在哪儿呢?在哪儿?
十五位合唱团少女抱着免税商店的小羊羔飞快地从金女士和她的两个女儿身边跑过。她们后面跟着金女士刚才看到的那个满脸疲惫的女人和裹着脑袋的男孩儿。那两个人身后又跟着一队天使打扮的机场工作人员和六个圣诞老人。
“新生儿在哪里?”金女士喊了一声。
“哈利路亚,”女孩儿们唱道,“追随星辰……”
天空昏暗。今天也像往常一样,阴沉得没有色彩。但今天没有异常天气,没有暴风雪。有的只是大地与苍穹之间的一团乌云,平淡而静止。一阵东风吹起,抽打得云层激**飘散,最后,云层中间开了个大洞,阳光毫无征兆地倾洒下来,形成巨大的金色光柱,就像有人点亮了奇大无比的灯泡。顷刻之间,机场里的一切都被照亮了,万事万物笼罩在闪耀的阳光中。阳光照进敞开的厕所大门,一切都熠熠生辉。
厕所里是玛格达和她的孩子,还有胡安娜。雪莱·温斯顿跟怀抱小羊羔的斯特劳德女子合唱团站在一起。派克夫人牵着驴,海斯特抱着乌龟。金女士和两个女儿提着免税商店的购物袋,身后跟着六个圣诞老人,还有一身天使装扮的店员,以及几个从安检处赶过来的女人、一队闻讯前来的空乘。这些人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闪闪发光的灰尘。
“等等我!”一个小男孩高喊着跑了过来。他穿着一套貌似超级英雄的制服。
“那是谁?”派克夫人问。
“哦,他是巴斯光年。”海斯特拾起地上的毛巾。整整一个早上,两个女人似乎头一次停了下来,认真看着彼此。
“圣诞快乐,海斯特。”派克夫人说。
天空投下一道道橙色、金色和火红色的光芒。随后,正如光芒突现时那样,一团低矮的雨层云移动过来,将一切再次笼罩在灰暗中。
大喇叭已经在通知人们,技术问题得到解决,所有航班将会恢复,请到柜台办理登机手续。拿着写字板和对讲机的男人纷纷出现,还有一名医生、几名警察和一队移民局的人。
金女士伸出双手,抱住两个女儿。在这种时候,人们会本能地理解何谓存在。无论一场新生发生在何处,她想,无论是马厩,还是机场,或者是更常规的场合——比如医院产房,每一次诞生都是一个奇迹。世上还有许许多多奇迹,出现在每个人的生活中——小孩子头一次迈出步子而且没有跌倒,或者父母意识到自己的孩子已经能够自己站立,便放开双手。
“孩子们,”金女士喃喃道,“要不……?”
话已足够。一家人把她们的礼物放在了母亲和新生儿的脚下。
(1) 位于西班牙,欧洲人的度假胜地。
(2) 西班牙的一个市镇。
(3) 位于非洲突尼斯。
(4) 约翰·弗朗西斯·韦德创作的圣诞诗歌。